军帐间乱成一团,有人打翻了火盆,火光瞬间点燃了连成一片的帐篷。
“骑士长大人,骑士长大人!”年轻的骑士扈从越过混乱的人潮,狠狠抓住了他发愣的意识“蒙古人来了!请您下令!快撤退吧!”
“我..”亚尔曼的脸色苍白,脑袋里压过无数的可能性,无一例外的脑干涂地,身死沙场。
“请您下令撤军!”骑士扈从瞪大了眼,他的手在铁甲下颤抖。
“撤军!”亚尔曼终于突破了犹豫,竭力镇静着大吼。
撤军的号令响彻天际,大雨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的脸上,亚尔曼瞥过他们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有很多人要死去了,因为他的愚蠢。
骑士王在乱军之中被拥护着撤离,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说谎了。
那个蛮族男孩...他撒了一个天大的谎。
连甲胄都来不及披挂,所有圣殿骑士急促的解开马绳,上马疾驰向多瑙河下方的渡桥,蒙古人越来越近了,他们隐约能听见脑后那箭矢破风而来的呼啸声,杀的人心都寒了。
忽如其来的大雨在短时间内抬高了河水的高度,从上游奔腾而来的多瑙河河水忽然变成了狂暴的江涛,怒吼着吞噬了渡河的撤退联军们,渡桥也变成了岌岌可危的风中油烛。
天乌压压的黑了,耳边流过的声音混乱无比。
痛,亚尔曼的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了。
“撤军!”骑士扈从在他的身旁嘶吼着下令,这个年轻人看穿了亚尔曼此刻的虚弱,就像亚尔曼在上一任骑士长的身边,代替那个失败的男人发起进攻。
“撤...”亚尔曼忽然听见身旁扈从的嘶吼卡在了一半,他顺着那个年轻人呆住了目光看去,身体里的血一点点凝固了。
狂风暴雨中,身形单薄的赛里斯女孩站在渡桥边,握着固定桥梁的粗绳。
“不!”亚尔曼惊惧着伸出手大吼
短刀轻而易举的割开了绳索,失去固定的临时渡桥转瞬间被卷入狂躁的河流中,一路下流。
亚尔曼忽然累了,他一句话也没法从身体里挤出来,那个赛里斯女孩依然站在原地,瞳子明亮的望着他们,那么倔强那么骄傲。
飘摇的风雨掀起了女孩的刘海,琉璃般的清澈。
亚尔曼离开骑士的簇拥,一个人走到她的面前,凝望着她的脸。
“做的好。”
他抽出那柄在女孩脸上留下刀痕的小刀,交付到女孩的手里,而后拍拍她的后脑勺。
“你战胜我们了,是光荣的胜者。去吧,自由在等着你们。”
亚尔曼向身后招手,关押着蒙古世子的骑士上前,将马绳送到了亚尔曼手中,蛮族的世子此刻就被捆绑在马背上,拼了命的挣扎。
“我不想你们死,你们只是两个孩子。就算杀了你们也不能改变我们的结局,那么就这样吧,将自由交还给勇敢的战士,将光荣给予马上的武士。”
赛里斯女孩的瞳子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牵过亚尔曼递过来的马绳,然后爬上马匹,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
“诸位”骑士王在雨中背对着所有骑士,苍老嘶哑的声音愤怒如黑熊“战,还是降?”
百柄长剑在雨中出鞘,一次次撞击漆黑的铁甲,他们在漆黑的天穹下放声大吼,竖起残破的十字战旗,无数年轻人的脸庞上浮现过刻骨的怨毒。
亚尔曼一点点回过头,地平线上已经燃起了浩瀚的火圈,那圈火光一点点在天幕下收束,环绕他们,古老而野蛮的号角声越来越近。
“我们回头!”亚尔曼奋力咆哮,他抓扯马绳,胯下的战马如黑龙般立起“杀出去!”
“回头!”骑士们呐喊着回应他,目呲欲裂。“杀出去!”
百人的队伍在雨夜中爆发出惊雷般的呼喊,有种欲望点燃了他们的意志,圣殿骑士们高举武器指向苍穹,百人的喊声压下了敌军的所有声响。
“只要圣殿还有一个骑士活着!”骑士们的王放声高呼“总有人能听见天主的号令,去杀死蛮族人的野心!”
“杀啊!”亚尔曼在暴雨中仰头吼叫“我们杀!”
“杀!”所有骑士都跟着他咆哮!
湿冷的荒原上,铁色的骑军调转方向,发出了狂乱的冲锋,像是一头鳞片残缺的黑龙发起了怒吼,蒙古大汗听见了他们的雄浑的吼声,手指下意识地掠过腰旁的马刀,天上乌云炸过沉重的雷声,浩瀚的震波朝着四面八方推去,云层要崩溃一般颤动着,因天主的炽热旨意而胆颤。
“祂命我们搏杀,命我们荣耀!”亚尔曼高呼着点燃火把,在他身后,数百支火把也一并燃起,在荒原上奔驰过一道耀眼的火流星。
钢铁化作的燃烧巨龙冲入蒙古人的中军,这匹龙燃烧着最后的生命,狠狠咬住了草原狼豹的咽喉。
“凿穿他们的中军!”他们的王浴血奋战“凿穿中军!杀出去!”
“杀出去!”骑士们的嘶吼贯穿雨幕,淹没在钢铁大潮撞击的宏伟探戈之中。
公元1237年,蒙古大军不可一世的军阵停在了多瑙河旁,大汗默默眺望这场厮杀,风声凄冷。
三日后,欧洲诸国教宗联笔撰写的停战书送至河边,在数万皑皑的白骨注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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