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多瑙河,向着蒙古大军腹地探察的斥候已经离开了七日,迟迟不见踪影。

而向后方疾驰的信使已经传回了他的信鸽。

亚尔曼居高手臂,苍灰色的猎鹰盘旋着降下,喙上涂着醒目的朱红,那是神罗君侯御用的大鹰,它们只传递帝王的意志。

“写了什么?”哈尔紧张的看着他打开信卷,面色凝重。

亚尔曼沉思了一会,收起信卷。

“新的铁契盟约已成,五万联军将在三周后抵达多瑙河。”

“还有呢?”

“残存的余部联军整合编制,原地修筑工事临时碉堡,坚持到换防的联军到来。”

哈尔长呼出一口气。

“幸好。那你派出去打探蒙古大军的斥候呢?”

“还没有回来。如果有危险,斥候的军鹰会先一步飞回来,军鹰没有飞来,就说明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那个蒙古世子说的话是真的?”哈尔低头沉吟。

“姑且吧。”亚尔曼扭头离开,走向架设木桩碉堡的施工队伍“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了,等临时阵线的工事差不多了,能给我倒杯啤酒么?”

哈尔怔住了,旋即笑笑,大声喊好。

青年领主上马夹腿,离开前线。

盖乌里斯古堡的漆黑竖影屹立在大山的阴影中,传统的小农庄园一直从山坡蔓延到山脚,直至停在城墙的边缘。

那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王国和子民。

风,从原野上吹来的风,裹着大麦和野草的气息,自由而野蛮。

哈尔舒缓的深呼吸一口气,他似乎很久没有放松的闻到过这个气味了,像是和老朋友阔别重逢。

骑了很久,马匹停在了低矮的城门前,城头上探出一个老头秃秃的脑门。

“哈尔少爷,回来啦?”

“回来啦,恩舒伯伯。”哈尔笑着和老人们打招呼“打仗赢了,叫大家伙把家伙事都放下吧,城门可以开了。”

老头儿点点头,大喝一声指挥起下面的年轻人,缠在轮盘上的绞绳吱呀吱呀的响,老旧的城门缓缓洞开。

骏马踏上熟悉的土坡,哈尔知道自己回来了,脸上不自觉的浮现笑容。

不知道母亲和两个弟弟怎么样了,有在好好吃饭念书吗...

父亲去世已经快三年了啊。时间真快。

以及...

哈尔篡紧了手心。

父亲的死,仍然是一团谜题。

翡冷翠一定有什么在等他,父亲不会莫名其妙就得了心脏病猝死在路上,那个遥远圣城的阴影里,他必须得知道些什么。

天渐渐的阴沉了下去,半边天幕沦为燃烧的橘色海洋,哈尔眺望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马匹忽然在半路停住,不安地打着响鼻,哈尔回过目光,怔住了。

无声的黑色队伍停在古堡的门口,没有一点声响,没有一点生气。无一例外的宽大黑袍,面垂长纱。

他们像是从荒原尽头渡步而来的苦行僧,可哈尔知道他们是谁,黑袍的边缘刺着冷白的刺绣。

声音卡在他的喉中:

“教...廷!”

轰隆隆的雷声炸过哈尔的脑后,前一刻无云的荒原上忽然聚集起了厚重的阴云,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仿佛开了一个大洞,无止境的泄下洪水。

雨水濡湿了黑袍人们的曲线,哈尔看见领头的细瘦身影缓缓回头,在雨中燃起了火把。

火把的微光刺破了黑色面纱的遮掩,面纱下,少女描红的唇角鲜艳如毒药,一闪而逝。

哈尔看见她轻轻地笑,他的脊背上泛起刺骨的惊诧。

————

亚尔曼不敢相信他此刻的眼睛。

大幕漆黑的荒原上,马蹄和号角的鸣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地回荡,然后变成铺天盖地的烈响,昭告着长生天铁色的骑卒军团从荒原尽头奔袭而来,长生天的愤怒引的整个地面都在马蹄的敲打下颤动。

滚滚烟尘从地平线千百张纯白大旗的下方升起,淹没了他身旁此刻每一个同僚的人心。

他想发号施令,可现在没有人会理会他,军心在顷刻间就彻底溃败,所有人都在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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