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众妙盯着白术,推测道:“要对你下手,最好的切入口就是你的孙女。你本无执念,可你孙女有。她想治好陆云隐的双腿,是也不是?”
听见这话,白术仿佛飞到九天之外的魂魄骤然回归,令他身体止不住地狠狠一颤。
方众妙冷冷道,“看来我猜对了。”
然后她继续猜测,“你是当世神医,你孙女医术尚浅,不能治好陆云隐,只能向你求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陆云隐的双腿不可能治好,所以你极力劝说她放弃。”
“然而可以随时放弃的念头怎么能够叫做执念?所以你孙女决然不肯。”
“她年纪尚幼,喜欢异想天开。你觉得不能治的病,她却觉得可以。”
“缺了两块髌骨而已,再找两块给他补上不就行了吗?”
“于是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你,让你去试。”
“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仅存的血脉。她以死相逼,你能如何?”
“你只能抓来无辜之人,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为你孙女试验她所说的治疗之法。”
“你挖了这个人的骨头给那个人补上,然而这怎么能行呢?不是自己天生的骨头,用起来总是会坏的。最后这些人全都死于脓毒血症。”
“你觉得此法不可行,想要劝你孙女收手,但她不听。”
“她觉得不是方法不可行,而是人不行。那些人的骨头不够强健,血气不够旺盛,体格太过孱弱。”
“她想找个比山君还强壮的男人试一试。”
方众妙放下已握出余温的酒盏,看向王守正,缓缓说道:“于是她就盯上了镇北侯。”
白术颤抖得更加厉害。国师果然非人!那般隐秘的事,她竟一猜一个准!只需抓住“执念”这个线索,她就能把一团乱麻全部理清。
她比传言中神异万倍!
方众妙轻蔑地笑了笑,冷冷说道:“在我面前就不要编造什么一见钟情的借口了。你们实则看上了镇北侯的龙筋虎骨,我说的对吗?”
白术眼睛发直,面无人色,已是吓得三魂七魄全飞。
“您……您只是看了一眼我的面相,就全都知道了吗?哈……”
他竟是哑声笑起来,神情里带着恍惚,呢喃道:“坊间说您是仙神,我总是嗤之以鼻。活了近百岁,倒是我见识少了。”
方众妙微微阖眼,无悲无喜地听着这些话。
王守正气得快要冒烟,指着白术唾骂:“你个老东西!还有你养出来的那个小毒物!老子今天活拆了你们这对杀千刀的祖孙!”
说着说着就开始挽袖子。
白术跪坐在原地,闭眼等待着自己的脖颈被扭断。
大长公主仰头看天,心中绞痛,却并未阻拦王守正。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些个被挖掉髌骨的可怜人莫非就该死?
方众妙抬起手说道:“慢着,现在不能杀他。”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王守正,此刻却放下袖子乖巧应诺:“好嘞。”
方众妙看着白术,继续说道:“你孙女能想到移植髌骨的方法,里面少不了陆云隐的刻意诱导。”
“陆云隐最终的目的是毁了你,让你体会极致的痛苦和怨恨,令你死后怨气化煞。你现在感受如何?”
白术闭眼说道,“我现在已身处十八层地狱。”
方众妙摇头叹息:“这才哪到哪儿?你以为此处就是十八层地狱,实则地狱的大门都还不曾向你敞开。以己度人,若我是陆云隐,我想彻彻底底毁了你,现在这个时间段,在我看来不过是正席之前的冷菜而已。”
白术猛地睁开眼,脸庞一阵扭曲。这还只是冷菜?那什么是热菜、硬菜?
方众妙徐徐说道:“你爱白辛夷如命,我就让她弃你如敝履。你为她杀人,我就让她为旁人杀你。我要教她背叛你,抛弃你,百般摧残你,折磨你,如此才能叫你生生绝望,痛苦致死。你想想,那是个什么滋味?”
白术极为缓慢地,无比僵硬地摇着头。
不,他不要想!孙女怎会那般对待自己?孙女至纯至孝,是世间最好的孩子!
白术捂住隐隐作痛的心脏,更为笃定地摇头,“我孙女绝不会对我做那种事!”
方众妙略微倾身,耳语一般说道:“让我们来打个赌吧。若陆云隐真是无脸人的爪牙,我猜他会诱导白辛夷照我说的去做。”
她伸出手,五指张开,抛下一些东西,玩味而又缓慢地说道:“就赌三个铜板,如何?我若是赢了,还请你服下这枚化骨丹,让自己的骨头融化成一滩血水。”
三个铜板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她掌心一翻,里面已躺着一枚漆黑丹药。
白术低头看看剧毒的丹药,抬头看看国师慈悲的面庞,眸光剧烈震颤起来。
说了这么多,国师最终的目的竟然也是让自己死,而且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国师和无脸人究竟谁是邪魔,谁是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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