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活了......”

“白活了......”

这是众兄弟对一生旺评价,对于初涉情爱的人而

言,懵懂的感觉还在迷迷糊糊中醉生梦死,单纯的思

想,自然不能对付那些花花心肠中的多端诡计。就像

农夫和蛇一样,善良是糕点,恶毒是品味糕点的刽子

手。

一生旺只是暂时离开了前峰山,三喜的那个父亲

段银山,似乎觉得一生旺母子不在,他去三寡妇家里

就方便多了。上一次冷不防被三寡妇扎了一剪刀,伤

疤已好,早就不疼了。

段银山炒了一点芝麻,捣碎了舍不得吃,用小布

布包起来揉了揉,在头发上脸上各擦了两遍,把自己

打扮光鲜亮丽香喷喷的,他想在三寡妇那里,招一点

荤腥尝尝。

他鬼鬼祟祟的怕人看见,一连好几天在一生旺家

大门外转悠了几次,瞅着周围没人了,段银山壮着胆

子推开了三寡妇的门,猫着腰回到屋里,脖子伸得长

长的轻声细语道:“吃饭呢,一生旺母子不在了,你

有没有觉得闷?有没有觉得夜很长?”

三寡妇捞得一碗抿尖面,调好了给两孩子分开,

自己又捞得一碗,沉着脸色道:“谁让你来我家的,

滚出去!”

段银山叉着手指在头发上摸了两回,希望芝麻面

的味道能散发出来。他几声啧啧,再次轻声细语:“

我来陪你说说话,偌大的院子里没个男人镇不住,真

的镇不住,我担心啊,半夜里风吼的时候,那声音像

鬼一样可吓人了。”

三寡妇用筷子挑了一点辣椒面,原打算给碗里放

的,忽然笑眯眯的,猛的一转身,把辣椒面抹到段银

山口里说道:“神鬼都不敢上寡妇的身,你知不知道

?敢三番五次打老娘的注意,先尝尝老娘的泼辣,看

合不合你的荤腥味。”

段银山冷不防上了当,在嘴上抹了抹,又呼了呼

气,卷着舌头连呸带喊道:“唉呦,唉呦,最毒的妇

人心,这味道太骚了,骚,骚,骚.......”

三寡妇喝道:“滚!”

段银山辣的受不了,嘴上嘶嘶的,半个屁股坐在

炕棱上干脆不走了。三寡妇假装不理睬,一碗抿尖面

吃的还剩半碗的时候又调了几下,不是特别烫了,又

笑了笑,猛的一下连碗扣在段银山头上问道:“滚不

滚?”

“母夜叉,母夜叉,除了我来看你,再没人待见

。”段银山低下头摇了摇,碗掉在地上被打碎了,他

摇头的同时,抿尖面撒落在衣服上,粘乎乎的浑身都

是。

“活着不把人情送,死了早早的烂成一堆粪,烂

了臭了活该,明媚亮眼也不可惜,一点也不可惜。”

段银山又一次恨及了三寡妇,又一次喊着“你等着,

你等着”,狼狈不堪的从三寡妇家大门出来,面对面

碰上了从城里回来的儿子。

三喜和兄弟们约好了今天要去山里打猎,他不想

见段家的人,饶了几步路,想从三寡妇门前绕到王青

山那里去。

越是不想见的人偏偏就碰上了,他看见自己曾经

的父亲这般模样,猜想到就是段银山不规矩,被三寡

妇整治了。

段银山难得见到儿子,尽管身上头上粘着抿尖面

,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这老不要脸的,不顾廉

耻的,迫不及待的想留住儿子:“三喜,你回来了,

回来就不要走了,爹错了,爹想你......”

三喜拿着几包礼物没有说话,像躲瘟疫一样飞快

的走开。段银山眼巴巴的看着儿子不肯相认,呆呆的

站在那里,却又无可奈何。

村里的长舌妇一号喇叭碰巧看见了,在地上跺了

一脚道:“嗨!抿尖面,你这是唱戏呢,吃饭也吃的

这么精致,是不是想争个第一名?”

段银山被一号喇叭的话惊醒,知道自己如此模样

,慌慌张张的要逃离。

一号喇叭看见段银山急忙回避的样子,心想这个

曾经的两王八,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不

然不会着急跑。她从背后揪住了段银山的棉袄大声道

:“别走!打扮的这么漂亮,唱一段。”

段银山挣也挣不脱被死死地揪住,一号喇叭调高

了嗓门:“唱戏了!唱戏了!抿尖面唱戏了!”

这一嗓子把邻居们喊出来十几个,段银山一看走

也走不了,这一回自己的狼狈相被人看见了,索性就

不在乎。他鼓足信心朝邻居们道:“一点是黑,一片

也是黑,一脸还是黑,我连尿盆都敢敲,没怕的,没

怕的。”

“既然如此,唱一出......”

“已经打扮好了,唱一出......”

有人在催促,一号喇叭还是揪住段银山不放:“

唱!唱!你今天不唱一出走不了。”

“谁再敢说让我唱,我就到谁家去住上三天。”

段银山实在是被一群女人们逼得没招架了,就横眉怒

目的对一号喇叭吼道:“你喜欢我,是不是?揪着不

放,我去你家住三天,满足你行不行?”

“别,别,今天便宜了你抿尖面。”一号喇叭怕

段银山真的会赖上自己,急忙撒了手:“跟你打交道

,怕把我的名声毁了。”

三寡妇也来到现场看,她大声喊道:“大杂烩,

你是不是还想敲一回尿盆?老娘这里有。”

“你等着,你等着......”段银山怒气冲冲的

朝三寡妇再次留下不会放过的凿凿之言,狼狈不堪的

逃离了现场。

一号喇叭模仿了一下段银山的发呆相,乔大满家

的桃花在远处看着喃喃自语道:“今天要去打猎,大

概是三喜回来,说不定这一对冤家父子又见着面了,

可怜的三喜......”

段银山回了家,清洗干净了,换了一身三喜穿过

的衣服,想起儿子不认自己,又哀哀痛痛的哭了一场

在王青山家院子里,众弟兄们会合一块,今天要

去捕猎过年的野味。三喜把手里的礼物挑出一份大包

,给了王仲明夫妇,其余的给了乔大满王金来和王有

禄每人一份,并且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是给

你们爹娘的。”

众人拿了礼物,问及一生旺的情况,三喜忧心道

:“他乖的像孩子,有山丹和徐大龙哄着,只有唱想

冬连的时候才会很高兴。成伯伯调理的效果不大,我

担心那样的心病,恐怕不能痊愈了。”

王金来道:“兄弟们多操点心,如果有合适的姑

娘,给一生旺重新介绍一个。若没有,等明年开春我

们喊开号子,给他张罗婚事。”

“明年春天?明年春天会不会有太平的日子还不

一定。今年还能过个安稳的年,我们该好好享受这短

暂的太平。”王青山拿了两只镖插在腰间,又拿了弹

弓,招呼了一声,兄弟们去了深山老林。

在路上,三喜挨个的问了兄弟们的家事,唯独连

碰见自己父亲的情况,都没有在众人面前提及,想必

是因为和秀秀的婚事,被段银山伤的太深了。

下午回来的时候满载而归,拖了两只山猪,其余

的都是野鸡野兔。还是在王青山家院里,脱毛的杀猪

的一齐行动,天快黑的时候全部收拾停当,顺便也分

配完毕。

三喜在棍子上挑着自己的一份野味,要回到城里

的家,走到村口时忽然间又碰上了父亲。

段银山穿着三喜的衣服,在村口已经等候多时,

看见三喜了,他张开双臂挡在路上,道歉的时候像磕

头一样的诚恳:“爹错了,爹错了。儿子,你大人大

量,不要跟爹计较,爹想你。”

三喜低着头不说话,从地堎上跳下去扬长而去。

儿时的种种往事,他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从小被段

家人当做野种,想起自己曾多次讨好父亲的情景,依

然不被认可。

小时候在王仲明那里练完武课,三喜挣的一个馒

头,自己舍不得吃,留给父亲。家里地里的活抢着干

,希望能得到父亲的关爱,结果到头来差点被段家人

弄死。

卑微的童年,看着父亲的脸色长大,是那样的不

堪回首。一直渴望家的温暖,三喜在父亲那里始终没

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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