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要感激的人是王仲明夫妇,还有一起长大

的兄弟们。他在这些人面前,从来没有被歧视

过......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段银山越想心里越不是滋

味。以往的冬季,三喜打猎回来的野味都是拿回到家

的,而此时形同陌路,自己连一点荤腥的味道也不曾

闻得。

他至从亡妻在梦里说三喜就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以

后,再也没有怀疑过三喜的身份。每当想起儿子的时

候,总是抱着希望,希望能得到原谅。

段银山把三喜今天见面时的父子不相认,归咎于

三寡妇,他觉得是三寡妇的半碗抿尖面扣到头上,把

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让儿子见了厌恶。

“母夜叉,母夜叉,该死的母夜叉。”段银山回

去,辗转反侧,伤心的不能入睡,骂骂咧咧到半夜还

不放过三寡妇:“你等着,你等着......”

有心没胆也是段银山的特点,他在三寡妇家大门

外转悠啊转悠,看见三寡妇出来时他又远远地走开,

嘴里却说:“猪狗不如,猪狗不如......”

三寡妇撵出来招呼:“来,来,你上来,你到老

娘跟前来说一遍。”

段银山怕极了三寡妇的冷不防,只能远远的理论

:“我好不容易见到三喜了,他不认我就是你害的,

把你的抿尖面扣我头上,你就是猪狗不如。”

“两王八,狗杂种,炒面神,吃了炒面还要认儿

子,怎会想的这么美?”三寡妇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的

,丈夫没了,稍微软弱一点就会被人欺负,所以她要

不顾一切的对付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段银山面前,

她没有不敢说的话。

炒面神是段银山最不愿接受的,但他也不敢和三

寡妇硬碰硬,依然站在远处回骂:“你就是猪狗不如

,知道什么是猪狗不如吗?你爹是猪,你娘是骡子,

所以你猪狗不如,活脱脱的骡子性格。”

段银山得不到三寡妇的青睐,反而被搞得很惨。

他想骂一会解解恨,没什么不妥,这也符合他那样的

性格。

可是呢,他在这里却占不了上风,因为三寡妇的

婆婆活着的时候就是骂人的高手,娶媳妇当然得像婆

婆喽。

三寡妇两手叉到腰上,干咳了两声,再骂时居然

揭了段家的短处:“两王八,狗杂种,炒面神,大杂

烩。知道你为何这么杂?你们家就是一窝畜生,逼死

了大喜的母亲,又逼死了陈宝凤,欺负了儿媳妇,还

要认儿子......看你三分像人不是人,七分像鬼真

是鬼......知道你有多臭吗?方圆百里早臭晚臭东

臭西臭,南北通臭的第一名,你两王八的大杂烩!炒

面神的一锅烩!”

此二人对骂了很久......

段银山被骂到词穷了,“骡子骡子”的叫了几声

,在柴堆上抽出来一根高粱杆,远远的挑逗三寡妇:

“看你的那骡子样,四条腿变成两条了,也绝对不是

正宗的。”

三寡妇去茅厕墙上拿出来尿盆,猛的一下朝段银

山砸了过来:“有种你就不要走,看老娘敢不敢拿切

草刀把你的狗头铡了。”

段银山闪了一下躲开,尿盆碎了一地,他捡起碎

片又往回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偏偏又要挑衅,赢

不了也不服输。

今天一定要见个高低,三寡妇心想,我要是败下

阵来了,以后还要受这个两王八的欺负。她回去拿着

菜刀出来朝段银山挥舞了两下:“大杂烩,你有种就

到老娘跟前来,看老娘现在敢不敢剁了你的大排骨加

五花肉。”

“你剁啊,你剁啊。”段银山以为三寡妇就是吓

唬吓唬而已,不会真的动刀子。

三寡妇向前走了两步,猛的一下把菜刀朝段银山

头上扔了过来,段银山吓得蹲在地上,菜刀从他头顶

飞过去,落在身后的柴堆里。

段家的大喜二喜听说叔叔和三寡妇吵架,准备来

助一臂之力。菜刀飞出来的时候,他两正好赶到,此

二人都被吓破了胆,站在远处不敢动。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段银山哆哆嗦嗦的,已经尿湿

了棉裤,但感觉不到疼,知道自己没有被砍着,却也

吓得不敢抬头。

三寡妇一定要制服段银山,她过来拿菜刀,嘴里

不停的威胁:“看老娘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今天

剁不了你段银山这个炒面神的大杂烩,我三寡妇就变

成六寡妇。”

大喜二喜看见三寡妇来捡菜刀,急忙叫喊:“叔

,快跑,快跑!”

段银山连滚带爬的,在两个侄子的拉扯下垂头丧

气的回了家,至从今日之后,他再也不敢去招惹三寡

妇。

今天这一场光棍与寡妇的对骂,足足的持续了够

三个钟头,其中有很多的污言秽语,朗朗上口且辞藻

下流,只是不便说。

看热闹的村民们没有一个劝架的,大家都希望段

银山能被三寡妇制服。因为段银山嘴欠,他见不得谁

谁家过得比自己家好,曾经给前峰山的很多人制造过

流言蜚语。

段银山给别人制造流言蜚语的同时,也给自己制

造了很多,比如两王八和炒面神之类的。这还不算完

,他前段时间让油菜花和半瞎子设了神坛“清理门户

”的那件事,在家喻户晓之后,已经被当地的一些混

抖搂酸之客,编成了书段子或酸曲,传唱于方圆百里

以及市井场所。

......

王仲明牵挂着一生旺的病情,去看望侄子时,把

自家的野味分出一半来带上,又带了一些红烧肉和丸

子以及各种吃食。

还没有到同安堂,王仲明在远处就听到了一生旺

唱想冬连的声音......

我想冬连仔细听

头一回见面面动了那个情

说好的咱两个要过一生

睡到半夜里美梦落了空

好端端的夫妻怎就做不成......

一生旺在同安堂门口,唱到伤心处,眼泪从脸颊

上流下来,他看见王仲明来了,慌慌张张的跑回去,

躲到山丹背后说道:“姐,我不敢回家。”

“乖,没有人赶你走,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山

丹正说话间,王仲明推门进来。

一生旺住在这里已经把山丹当做姐姐,他喊徐大

龙哥哥时,被徐大龙纠正过来喊成了姐夫,徐大龙又

给他做了两件换洗的新衣服。

今天忽然看见伯父来了,一生旺以为是伯父要他

回到前峰山去,他害怕只看见而抓不住的张冬连,所

以就不愿回家。

“是舅舅来了。”山丹倒了一杯水给了一生旺,

说了声:“乖,给你伯父喝水。”

一生旺慢腾腾的走过来,把水杯放到炕桌上,眼

里带着恐惧的神情说道:“我不敢回家。”

王仲明问道:“你......你心里只有那个张冬

连,连你娘的七日祭都没有回去烧纸,孝道都不要了

?”

一生旺:“不是......忘记了......”

王仲明叹息一声,吩咐山丹把自己带来的肉食做

一些,而他又来到了三喜家里。

三喜和秀秀把王仲明当做父亲看待,他们之间像

是没有隔阂的至亲,互相嘘寒问暖之后,三喜抱怨道

:“成伯伯跟我们见外,连一顿饭也不肯来我家吃,

反而对山丹夫妇像一家人,徐大龙从家里拿来的所有

吃的喝的,成伯伯从来不拒绝。”

“不要计较亲疏,你们有一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

我放心。徐大龙是成医生的牵念,我也跟他很投缘。

”王仲明说明情况,又来到成医生这里吃饭。

徐大龙从自家带来一些熟食,在饭桌上,成医生

坦坦荡荡的分析了一生旺病情:“心病难医,我连我

自己都不能治愈,放不下的人就是放不下,他糊涂的

苟且着,比我痛苦的清醒着,要过得开心一些。”

王仲明很清楚,一生旺继续的想冬连,就是毁了

他,但又没办法让他断了念想,只能无奈道:“念从

心头起,那就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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