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要嫁的人,叫林博英,是一名军阀少将。是的,一介武夫。我不喜欢武夫,我有一段时间一直幼稚觉得,就是因为有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才有那么多本不该有的战争,因此对他的印象不怎么样。更何况,我还从没见过他,只是听说过他年纪轻轻,就有一方兵力,是总统麾下的一名猛将。从沪上来到宜城定居,休养兵力,镇守东南角。不过,一名有所作为,众人敬仰的一方军阀将领,应该有位地位合适,口碑尚佳,而且不算愚蠢的夫人。所以,林博英为了娶我,甚至暗地里威胁了父亲,不过是因为我名门望族之后,有一个大学者父亲,和一位来自徽商大家的母亲。我的祖父是前清的封疆大吏,叔伯们大多是是官场和文坛的有一席之地的人,姑父也是国际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真论起来,回到宜城定居的父亲算是辱没门楣了。而我的祖外父是江南第一徽商,都说商人精打细算,可外祖父和舅舅们对我十分大方,而且外祖家很少有女儿,大舅二舅家的都是哥哥,所以宠得我昏头倒向,我还记得四五岁时,我不仅无法无天跟人相处,还无法无天的和外祖家后院看门的大黄狗无理取闹起来。硬是伸出小拇指,杵在大黄的嘴边,还叫嚣着“咬我啊,有胆子你就咬啊”,母亲说大黄特别乖,从不对人乱咬乱叫,所以就算我的手指贴着它嘴巴,它也不张嘴。我不甘心的又往他唇缝里送了送,终于自己把手挂在了大黄的牙齿上,弄出了血。然后我就大叫着找祖父和舅舅,掏出流血的小拇指,再然后的是就忘了,只知道大黄挨了打以后钻到了周大娘的床底下不肯出来,大半天后被拉出来就发现已经死了,两只眼睛通红的睁着,死不瞑目。打那之后,我就知道,我已经欠了一条命。

那时还没见过什么暴力和黑暗的一面,我的整个人都透露着单纯的气息,所以每当我想到林博英是抱有强烈目的性的娶我时,我简直一阵恶寒。让我更加生不如死的事,在我刚得到消息没两天,在姑姑安排的宴会上,我们就要见面了。

“等会见到了人你好好表现。”姑姑嘱咐我。

“又不是我想嫁给他,他自己要娶我,关我什么事。”我很不喜欢这句话,也就直接怼了上去。

“哎呦你的嘴!”靳婷表姐直接拍在我的脑后“犟驴,留个好印象不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她们也担心我以后不受林博英待见,毕竟他已经有两房小妾,比我会讨欢心。一想到这又是一阵恶寒,我忍不住摇头。

“别胡思乱想了。走吧。”表姐拉着我去大厅。因为姑父是外交部的,所以夫妻二人常年奔波在外,留下表姐住在大伯家,直到出国留学。这次趁闲回宜城,举办生日宴会,一是为了我和林博英见面的事宜,二也是为了表姐的婚事。虽然婷表姐只比我大两岁,可是姑姑还是着急的很,想在聚会上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

表姐拉着我和熟人打招呼,互相寒暄,一个一个的走过,遇到直到林博英。

他正在和大伯说话,看到我们来了,他们就停了下来。

“大舅,我可想你了。”表姐拉着我边走边先喊着。

“可别听她胡说,她想的是大伯家里做的梅菜扣肉,国外可吃不到。”看见大伯和那个陌生男人一起转过来,我打着招呼,心里有些猜测这个男人。

“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拌嘴。”大伯呵呵笑着,今天刮了胡子,平日里总是长长的胡须挡住的嘴角露了出来。

“容瑾你不知道,我家里有个老佣人,梅菜扣肉做的一绝。孩子们最爱吃。尤其是这个,看着小姑娘家家的,吃起肉来肥瘦不分。”大伯指了指我

“林少帅你好,我是靳婷,小期的表姐。”

林博英保持着一贯的笑,伸出插在兜里的右手,和表姐握了握手,然后又不紧不慢的插回去,“你好,表姐,你可以喊我容瑾。”

然后我就亲眼看着说好一直陪我的好表姐随便找了个理由拽了大伯,徒留我和林博英在这清净的走廊上。

“你好。我,我是”我结结巴巴,话到了嘴边怎么推那几个字就是推不出去。

“别急,慢慢说。”没有想象中军人的冷峻,他很轻的呢喃着。

“许知期。”我仓促的说着,仿佛这几个字烫嘴。

“林博英。”他更加简洁。

我踩着高跟鞋也才到他的颈窝,他的影子把我整个人都笼罩,仿佛我被他保护着。这想法一瞬间刺的我头皮发麻,立即低头说了声“再会”就跑开。然后四下里到处找表姐,再被靳婷姐在沙发上远远地偷偷观察他。

一个走到哪都有人逢迎的青年少帅,总是笑意浅浅,说话时简短扼要,语气温和却又疏离,好像站在山顶上俯瞰大地的狼,冷血而精明,伺机而动。

所以一场宴会下来,令我十分气馁。林博英除了强行娶我这点以外,似乎在他身上找不到其他缺点。不光我这样想,估计在场的所有单身女青年都这样想的。一个个自打他人进来,就直勾勾的盯着,上来敬酒的时候再来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酒杯被大胆妩媚的银行行长二女儿何佳音轻轻端起呡了一口,口红鲜艳,林博英却接过酒杯,微笑着看着口红印,又看了看何佳音,喊来服务人员,当这众人的面,换掉了酒杯。”一瞬间何佳音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少吃点,小心晚上睡不着。”表姐指着我手上的糯米桂花糕说。我抬头看了看她,“我是说,少看点,你一整个宴会都在偷看他。”

我本想辩解,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干脆先离开了。

春光灿烂,桃花又开了,整个宜城都气象万新,烟火气散在大街小巷。

眼下林博英在东南剿灭了一帮地方势力,而且仅用了一个月。这下宜城、仁址这一片的达官贵人都纷纷在他回来的这几天向林府送了不少好东西,百姓们茶余饭后也都称赞不已。我等着馄饨,听着称赞,心里想着,他明明有能力维系人心,何必还要和我成亲。

“许丫头,今天早上收的新鲜的青虾少,特意给你留了一碗,快尝尝。”我看着热气腾腾,飘着青白小葱和两三滴香油的馄饨不禁咽了咽口水,“谢谢吴叔!”

“这丫头,客气啥。要不是许老先生,我那三个孩子还那还能读上书识上字。我听隔壁老花说,你昨天去教东郊的那群孩子时摔了一跤,今天可还行啊?”

“劳吴叔挂念,今天早上活蹦乱跳的,明天照样去西街布粥呢!”

“好好好,好孩子。够吃不,不够叔给你现包?”

“够啦够啦。谢谢叔!”

“将军来啦!”棚子外外忽然有人高喊。

我好奇地探头出去瞟一眼,谁知道就一眼,就让人得着了。

林博英从马上下来,径直走过来。

军靴铿锵有力,感觉尘土飞扬,都要飘进我碗里了。

我下意识把碗拉进了些,不留痕迹的用手挡住。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也不敢吃馄饨,但我知道,他应该在盯着我看。

“老板,来一碗馄饨。”

对面坐了人,眼前的桌子瞬间小了许多。

“听说你昨日摔了,可有摔伤?”

“小伤,无妨。”

“摔到哪了?我让军医看看。”

“不过是膝盖破了,少走动,少弯些腿,伤口好的也快。”

“馄饨来咯?”

吴叔端来馄饨。“少帅可要好好尝尝我家的馄饨,方圆十里没有不说好的,许小姐一个里有半个月的早上要来我这吃上一吃。”

我忍不住看了看林博英的反应,面无表情,很是冷淡。吴叔是个生意人,看到这样的顾客也是常事,他依然笑着,另一手给我端了小菜。

“快尝尝,你婶子才出的咸菜,一定要你尝尝,沾着热油,香着呢。”我接过菜,“谢谢吴叔!”

我把菜碟往林博英方向推了推。

“吴婶腌菜的手艺一绝,我是软磨硬泡才为我家厨子求的配方。”

他动了动筷子,低头吃起来。

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我下午要去长湖看桃花,那里一到春天花开十里,格外好看,你想去看看嘛?”看在他刚刚关心我的伤势上,热心的邀请一下。

“好,我和你去看。”他抬头,轻声说。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就像是做一个任务。

又是一阵沉默。

看他放下碗筷,我趁机说到“我要去新街那边教书了,就不奉陪了。”我起身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大动作的走到我前面,说,你腿上有伤,不便走路,我送你去。

看着门口的马,他才说起“今早训新兵,没有坐车,骑马可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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