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冷冷一笑,伸手从我胸前口袋里掏出那张塑料卡片。他打开灯,把假证件在我眼前晃了晃。一节金属刀片稳稳贴在卡片背面。
“傻小子,她到现在都没发现。你冤不冤?”“小丑”嘲讽地冲后面扔下一句,发动了车子。
军车沿着来时的路向反方向奔驰,希望一寸一寸被物理性破灭。直到建筑群重回视野,车里都没人说话,一片可怕的寂静。新兵蛋子早就知道刚才是我,而他们比他更早布置好了抓捕计划。这不是个普通的抓捕,类似钓鱼执法,还非要等我们出了禁区大门再给抓回来。大门口的岗亭处肯定有监听,所以新兵蛋子不敢告诉我,也不敢拦住,只能以这种方式希望给我一线生机。
可惜我没有任何侦察能力。当时过了卡,高兴过头,居然连证件上多了个东西都没发现,就这么直接扔进口袋了。
军车在距离主楼很远的一座陌生建筑前停下来。我、拉姆和新兵蛋子分别被士兵押着,进了不同的隔间。这些房间和主楼、体育馆里的大相径庭,建设的极为简陋。有的地方砖头裸露在外,水泥、腻子的像是喝高了抹的。或者说,没人在意装修效果最终如何。
大兵把我手上的绳子解了,拷到单独的椅子上。刚折腾完,“小丑”便进来了。他挥手让大兵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我们两个。
小丑坐到对面兀自说道:“这栋楼是模拟一个城市的军火库建的。我们需要攻占军火库,拟定了几套无损和有损的方案,便建了这个楼测试爆破的强度和后果。事实证明,方案非常合理,爆破既没有毁坏大楼的主体结构,又起到了想要的效果。那个计划结束后,这栋楼挪作他用,没有必要再修缮。”
我粗暴道:“不想知道你们糟烂的计划,一点也不想。还是直说与我有关的吧。”
“小丑”面无表情道:“AA女士,你大概还不知道当逃兵的后果吧。”他直视我,我也直视他。他的西装一丝不乱,手上下意识抚摸着腕上的袖扣。
“说真的,确实不知道。”我推心置腹回答说。顿了顿,我问道:“所以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小丑”抬起头,目光充满深意:“真心换真心,我们现在的确不能杀你,也不能伤你。”
我点头:“明白,我还有用。”
“是的,您还有用。跟您说句实话,是很重要的作用。不过不病不死,并不代表不可以难受地活着。您知道,让人难受的方法有很多。”他又低头摆弄那枚袖扣。
“我不喜欢逃兵这种说法,”我毫不退让:“在我的国家,当兵是自愿的。你不能把一个非自愿的人抓来,然后指责他逃跑。这样做是不对的。”
红鼻头露出他标志性的憨厚笑容:“AA女士,你还年轻,说这样的话不会惹人责怪。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明白,是非并不绝对,甚至之间的界限也会模糊不清。”
“这是强盗逻辑。”我冷冷回应。
“没错。强盗,英雄,小偷,慈善家……”他眯着眼,不知道在喝高了的水泥艺术品上发现了什么宝贝:“这些词有时候,不,几乎大部分时候可以形容同一个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明白的,恐怕都是和您一样的强盗。”我不想再配合他假装友好,恨恨地发泄这段时间积攒的惊惶和愤怒。
“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红鼻头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眼睛里好像流露出一种类似悲悯的情绪。
他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朝门的方向走去。“别走!你告诉我,拉姆怎么样了?那个新兵怎么样了!”我在他背后叫道。
“先顾自己吧,怜悯他人是对自己的惩罚。”他说完这句,便关上门走了。
“无耻!强盗!畜生!”狭小的房间回荡着我无力的咒骂。
我独自在毛坯房里待了好一会,担心了一会儿拉姆和新兵蛋子,开始为自己的将来胆战心惊。
我知道,与他们相比,我的情况算是好的。用“小丑”的话来说,我的健康和性命暂时无虞。不过小时候看过的谍战片里,敌人折磨共产党员的方法可谓花样百出。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付一个背叛者,尤其是一个不能杀死的背叛者。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被推开了。两个大兵走进来,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走廊,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那个房间的装潢比刚才的“审讯室”要好多了,起码没有裸露在外的砖头。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坏了,不是要噶腰子吧!
下意识挣扎一下,两个肩膀却被大兵狠狠捏住,强行推进“医务室”。我脑子里开始快速调取存量不多的医学知识,摘了哪个脏器不影响干活儿?听说少一个腰子还能喘气,不过人会变得虚弱。完成任务不是需要很好的体能吗?要不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和塑胶跑道过不去……不会真的要薅腰子吧!
只是刚出禁区而已,这不是被扭送回来了吗?我一没冲卡,二没撞坏车,不至于拿这个赔吧。难道只是为了让我难受、长个记性?
我指尖发麻,双腿也开始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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