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信上没细说,但我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信上提到,万一在车上有紧急情况,可以一直向南开。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禁区的准确位置,但根据我和许绍被劫的城市和路上时间计算,再结合一路的景色,往南开没多远应该就是边境线。

冲边境线是个好主意。纵使“小丑”他们可以只手遮天,只要我们落在邻国边境警察手里,他们也无法明目张胆地抢人。

等我跑进器材室,拉姆已经穿好士兵制服。

“快换上!”他递来另一套。我顾不得害羞,当着他的面脱得只剩T恤和短裤。

“你怎么不早说要多带一个人。”拉姆把脸转过去,警惕地盯着窗外。本该是句抱怨,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第一次来这里就想说了,可是那时候不确定。后来确定了,又没机会。许绍呢?”扣子怎么这么多啊,拉姆见状也过来帮忙。

“他叫许绍?他说先去发动车子。”

我一下子明白拉姆柔和的态度从何而来了。许绍眼里太有活儿了,连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印度小伙子也无可挑剔。

“可是哥哥只给我们准备了两套衣服……”

我满头大汗把皮带往裤子上穿,嘴里安慰道:“没事,许绍不是个死板的人,他一定有办法。”

“你说的是,他身手那么好,一看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我,拉姆念叨起许绍的好处,好像一位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我站在深蹲架的镜子前面,借着微弱的月光整理好军装,扯上拉姆就往体育馆后门跑去。

后门被扯开一条缝。值班岗亭空无一人,看样子大兵已经出去巡逻了。一辆不知道型号的肌肉车乖巧地趴在路中央,发动机任劳任怨地低声嘟囔,车上空无一人。眼前的空地看起来迷人极了,而我和拉姆一时间却拿不准主意。

许绍呢?正在我俩踌躇的时候,许绍从后排探出半个脑袋,黑脸上的小眼睛骨碌碌地冲我俩使眼色。

我和拉姆一左一右闪进车内。“你没有制服,怎么办?”我踩动油门,嘴里还没忘了关照许绍。

“没事,我躲后备箱里。”许绍说着,后排发出挪动盖板的声音。

好一个小机灵鬼。我和拉姆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把军帽压得低了又低。这只是个粗糙的障眼法,一旦被人截停,肯定会被发现。我知道,千万不能停车。实在不行就冲卡。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我调动全部的视觉细胞在黑夜中分辨异动。还好,直到摆脱基地建筑群的包围圈,也没有撞上巡逻大兵。

看样子我们暂时安全了。开上通往禁区大门的土路,车子甚至比来时还要颠簸,碎石子不停敲在底盘上,每个人上下牙齿都打作一团。

“大珠小珠落玉盘”“解放区的锣鼓震天响”,我瞬间想出无数个吉利的句子。偶尔瞟一眼拉姆,他的脸上也露出久违的喜悦。

“许绍,我们已经离主楼好远啦!”我忍不住分享实况。后备箱没有任何响动,想来噪声这么大,这小子闷在里面恐怕什么也听不见。也好,就让他安生一会吧。等我们顺利出了禁区,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拉姆,”我突然想起来:“这样走了,你哥哥怎么办?他们不会处罚他吗?”

拉姆感激道“谢谢你的关心。开始我让他一起走,可他说那样风险太大,让我不要管后面的事。我下午请病假,就是为了特意去趟医务室,留下偷拿药品的痕迹。回公寓的时候,还绕去值班岗亭和士兵聊了几句。这样等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就会明白是我自己逃跑的,跟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哥哥在这里有几年了,从他的权限来看,基地应该是信任他的。”

我点点头:“你想的真周全。对了,上次的故事还没有讲完。你不是想像妈妈一样成为教授吗?怎么在哥哥离家出走之后,也跟着他辍学了呢?”

拉姆说:“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有时也会夜不归宿。开始妈妈到处找,但他过几天就没事人一样回家,说在朋友家通宵玩游戏。次数多了,妈妈实在心力交瘁,慢慢就默许了。其实我知道妈妈很伤心,但她化悲痛为力量,把精力全都放在了我身上。”

“我想哥哥大概那时候就和基地产生了瓜葛,不回家其实是在为他们做事。哥哥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心思不坏,当时应该只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他跟我大吵一架,就再也没回家。开始我以为他过几天气消了就会回来,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过了半个月,我实在着急,怕他出什么事。找遍了所有的朋友,可他们都说没见过他。”

“那时马上就要毕业考试,我想考个好大学,只是担心哥哥,只能白天上学晚上出去找他。有一天半夜我走在回家的小巷子里,看到一个人拄着拐杖,身形和他一模一样。我越追,那个人走的越快,最后我跑起来,把他扑倒在地。我的哥哥脸上没事,可是半条腿没有了。扑倒他的时候,不小心踩在裤管上。他的裤管里什么都没有。”

哥哥逃也似的离开了,走之前跟我留下一句:“不要管我,好好考试。”我躺在臭水横流的小巷里放声大哭。

我听得胆颤。“后来呢?”

“第二天我去了警局,还有市政府,各种我能想到的地方。可他们都说立案了,让警察去处理。我开始很愤怒,警察根本没去找哥哥,我知道。这种失踪的案子在印度太多了。离考试只剩两个星期,我决定听哥哥的话。既然他还能偷偷回来看我,证明情况还没那么糟。最重要的是,他离家之前瞧不起妈妈,瞧不起大学,现在却让我好好考试。我不想让他失望。”

“我压下愤怒和仇恨,一心备考。考试那天,我起的特别早。马路上行人寥寥,我一边走一边想着考完试如何寻找哥哥。走了十几年的小路上,我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醒来就在基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不是化学成绩特别好,全校有名的那种?”

“是的,我理科不错,尤其是化学和生物,”拉姆答道:“小学时开始拿全国奖项,上过电视。我想不出名也不容易,外祖母太有名了……可恶的记者。”

都是这个套路。我,拉姆,许绍都是因为与年龄不相符的才能被该死的基地看中,倒八辈子血霉上来这条贼船。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单薄的白光沿着汽车大灯的轨迹照亮前挡玻璃,禁区大门就在前方了。我捏紧方向盘,副驾驶的呼吸声也变得短促而虚弱。成败在此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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