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奸细本来是一件喜悦之事,拓跋珪却更加心神不宁,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平日里毕恭毕敬、无微不至,竟然别有所图,为他人所用,而他却全然不知。他想起来就后怕,自己的一餐一饮、一呼一吸似乎都拿捏在别人手中,说不定哪一日便遭人所害。
众臣子都说他生性猜忌,即便如此,也未能识别出奸细的嘴脸。他若是耳食不化,轻易相信他人,估计自己早已归西了。
端坐在龙榻之上,拓跋珪从未感到如此孤独,他已无人可信,无人可亲,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不再姑息,下令将奸细处死,其九族连坐,一并诛杀,永绝后患。
数日内,一场血洗席卷大魏,数千人身首异处,有些人至死也不知自己为何被砍掉了脑袋。
数千人毙命,拓跋珪除去了后患,但仍感觉卧榻之侧危险重重,虽有候猬营死士日夜守护,仍无法讨得几日安睡。与头拓跋珪心心相印的,还有董谧,他也无法安睡,其症结不在卧榻,而在无形的杀机。
候猬营虽揪出众多奸细,杀死大祭司的真凶也已找到,但董谧总感觉杀手另有其人。
首先,那几个“真凶”肥头大耳、肚皮圆滚,走路都费劲,怎会有夜行的身手?况且,他们只交代了如何杀死大祭司,却未交代如何嫁祸给清河王,这说不通。另外,这几人平日里交往不多,又没有共同利益,何以联手去杀大祭司?
思来想去,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几个“真凶”不过是屈打成招的。“真凶会是谁?宫中谁有心要害清河王?”这两个问题反复浮现在董谧的脑中,百思不得其解,他何以入睡?
踏破芒鞋无觅处,只缘心在窠臼中。
董谧自恃绝顶聪明,天下之事,没有他探不明、解不了的。天下之事,天下人解,天下之人,解天下之事;天下有事,循道自解,人莫挂怀,及其无事,何解之有,庸人自扰。
大智者若愚,大愚者自见。董谧慧眼独具,圄于窠臼中,窥得了一隅,终见不得天地。
天道有常,以衡较之,董谧见得一隅,已将大魏搅得鸡犬不宁,若见得天地,定会闹得天下倾覆颠倒,天道岂能容?
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当年董谧残害忠良,以炮烙之刑将正公张蒲活活烧死。上天不悯贤良而惩奸恶,给了董谧一副人鬼模样,这是警示,望其痛彻心扉,弃恶从善。
一入庙堂,便是深渊,渊底藏宝,他已执迷不醒,不得宝藏决不罢休。即将探入渊底,宝藏已触手可及,凡阻拦者,杀无赦,董谧必须扫除前行的一切障碍。
废太子不知所踪,他的余孽便是董谧的障碍,如今这余孽就藏在宫中。余孽究竟藏于何处?
求解不得,董谧便像一个幽魂,整日游荡在宫中,那张黄金面具已不再闪耀金光,而是射出一道道阴光。
寻觅多日,他摸过皇宫的每个角落,却始终无所获,不免出离愤怒,恨不得将那只独具的天眼抠出来。
还未等董谧动手,上天便派来仙子来拯救他,他睁圆了那只即将归西的天眼,那果然是个仙子。他瞬间恍然大悟,苦寻无果,得来却如此便宜。
这仙子并非旁人,而是华阴公主,她从宫外返回,步履急促,对董谧略施小礼,便匆匆奔自己的小院而去。看着拓跋萦的背影,董谧暗骂自己愚钝,自己苦心织就了一张大网,却唯独将拓跋萦漏了出去。
华阴与拓跋嗣同为刘皇后所生,又对元同爱慕有加,是废太子的同党无疑。刘皇后暴毙,元同必然会把其中的来龙去脉告知华阴,她定然会对拓跋绍怀恨在心,实施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虽怀疑公主,但董谧却不敢轻举妄动,若无真凭实据,定会被公主反咬一口,如此赔本的买卖绝不能做。
董谧不事声张,只是命雪號和云雀暗中监视公主的闺阁。拓跋萦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到长寿宫给父皇请安外,从不离开自己的小院。拓跋萦的生活起居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宫女服侍,与其他别院相比,这小院显得非常冷清。
观察数日,雪號二人并未发现公主有何异动,只是有一点令他们不解,公主不准其他人等进院,似乎这院里藏着什么秘密。二人并未上报,而是趁夜偷偷摸进小院,想探个究竟,但也未发现异样。
二人不舍蹲守,但董谧却没了耐心,询问二人可有所获,见二人不住地摇头,心里便凉了半截。他气得双手握拳,恶狠狠地敲着案台,吓得雪號二人直缩脖。
盯着董谧那双爆着青筋的手,雪號的眼睛突然一亮,喊叫道:“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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