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不动有什么区别,他过世,办丧事就花了七八万,这钱他留着也只够埋他自己的。”哥哥拿过烟灰缸,点燃了一根烟。

“李新春,你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动这些钱,老爸根本就不会死?你就没有后悔过吗?再说了,花费七八万,人情不是收了差不多十万。你还赚了!”

“人情不要还的吗,难道你会去替我还?”我看到李新春发怒了。他老了,抬头纹,法令纹,鱼尾纹,全部爬他脸上了。长年累月在工地上干活,他看上去已经有了五十岁出头。可是我并不想同情他,我是个正常人,我应该生气。

“有你这样算数的吗,打个比方,我上了人情10000块,加上乐队表演和其他,我花了一万五的样子,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到时我死了也不会这么大办特办,这个你就不用还了。你们现在花重金培养你家儿子,又是买学区房,又是上素质教育课,到时考上大学,办个升学宴,又能回来一大笔,你生日也可以办,只要你想办,就没有办不了的,为什么这些人情来往,你都得算到老爸头上。”

“你还会出嫁呀,到时不得随份子钱,”哥哥点燃了一根烟,看着我说,“曼婷啊,哥是个粗人,有些事可能没有考虑周到,老爸也常说船到桥头自会直,我也总想着天无绝人之路,谁不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呢。出现现在这个结果,我也不愿意看到啊,你以为我好过啊,我回到村里,我要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大家都在猜测是我和你嫂子逼死了老爸,只要村子里的人没有断气,他们就不会停止议论这件事。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服务员过来上菜。哥哥沉默了下来。等服务员出去,他声音低了下来:“曼婷,你说要我怎么办,现在钱也花完了,老爸也离开了。剩下老妈,咱还要照顾。要是妈也想不开,咱可就不用回乌泥湾了,一辈子都不用回去了,只能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你好意思说,你走的时候说过阵子来接老妈,快两个月了吧,你有回来过吗?”

“我跟老妈打过电话,她不愿意下来,再说现在房子也没有搞装修,我们还住在那个狭窄的两居室里,她来没地方住。”

“借口,你就是看我在家,有个现成的保姆可以先用着。我本来想着咱是一家人,照顾父母是子女共同的责任,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就连老爸,到死也不舍得跟我打个电话,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们是一家人,我是外人。”

“曼婷,你别这样说,这些年你不也是这样,一直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们呐,也是一个样。老爸老妈一直都很牵挂你,他们可能就是不想给你添加负担,所以有些话没有跟你说。”

“牵挂我的不会住院一个星期都不跟我提起,我就是这么冷血不关心他们死活的人吗。其实都无所谓了,好好吃个饭,咱们见面的日子也不多,犯不着在这外面吵吵闹闹的,让人看了笑话,”我收起存折,对哥说,“这个我得带回去,就是这八万块钱,妈还不知道,她以为还在存折里好好躺着呢,你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吧。”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会跟她说的。你嫂子怎么还不来呢,我发了位置给她的。等她来了再一起吃吧。”哥哥拨开手机,不停地翻看着消息。

哥哥那自信的样子,让我更加确信我就是一个外人,这是他们家的家事,我根本不需要插手。我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想想自己今天的行为,我是不是过于冲动了。说到底,哥哥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按照传统,我应该早早出嫁,我应该有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柴米油盐鸡零狗碎。我的好多同学,孩子早就能够打酱油了,过多插手娘家的事情,换谁也不会高兴。

可是我想到绝望的走上不归路的老爸,心里就不是滋味。这顿饭我是吃不下去了。可是嫂子说要来,我提前走好像也过不去。还是在一起吃完这顿吧。以后相聚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我回到包厢里的时候,嫂子戴爱兰已经来了。她笑意盈盈地跟我打招呼,看得出她心情甚好。我想起她年前回家的时候,那张别人欠了她三百万似的拉长的马脸,我就恨不得在她涂了厚厚的素颜霜的脸上啐上几口。

我忍住了。我这是干嘛呢,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我不能让它像一头野兽一下咆哮。其实,对于她来说,我又何尝不是那个令人生厌的小姑子呢。

这顿饭哥哥坚持他请,我也没有拒绝。分别的时候,我只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接老妈,我要上班去了。我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快了,房子是现房,很快就可以搞装修了,搞完装修要两个月,再晾几个月,等房子里没有气味,大概年前就可以搬吧。”

“年前,现在才五月份。你是说这大半年还得让我在家照顾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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