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阳听着雨声越来越大,实在放心不下已经五十多岁的奶奶,慌道:“干爹的小电驴在吗?小电驴上有伞,我骑着去接奶奶。”
徐静姝听见此话,神情一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他...他骑着出去了。”
女人的语气突然显得很着急,继续道:“我管不了他,景阳,我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听徐静姝说边令则不在,电驴也骑着走了,还未满十三岁的李景阳顿时不知所措。
徐静姝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接着向李景阳说道:“景阳,你先在店里呆着,我到街对面店里去买伞,接你奶奶回来。”
李景阳眼睛一亮,道:“静姨,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听姨的话。你奶奶看见你全身湿透,晚上又得睡不着觉了,你忘了上次淋了雨,半夜发高烧的事了?多折腾你奶奶。”
李景阳一想,奶奶看见自己又是落汤鸡模样,估计心里难受,又得担心,又会睡不好,只好点点头。
徐静姝见他同意了,留下一句,“番茄蛋汤快好了,记得过两分钟关火”,便匆匆出了门。
两人口中的“他”,就是“夫妻餐馆”名字中的那位“夫”,边令则。
十多年来,边令则永远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对餐馆生意也毫不上心。
唯一令他上心的就是他的妻子徐静姝,或许还可以加一个无亲无故的李景阳。
也许是自己一直没有孩子,边令则在李景阳还是巴掌大的时候就十分喜欢他。
李景阳开始上幼儿园之际,奶奶因为工作的原因走不开,孩子上学放学又需要人接送,边令则二话不说,自作主张买了小电驴,再自告奋勇向景阳奶奶请缨,主动揽下了接送的重任。
这一接送,就是近9年时间,日日接送,未有一日缺席。
直到去年李景阳上了初中,在奶奶的要求下,边令则才逐渐减少了接送频次。
也因边令则对李景阳照顾颇多,在景阳奶奶的建议下,李景阳6岁那年,拜了边令则为干爹。
按奶奶的话说,边令则施恩如父,李景阳理应拜为干爹。不但要拜,还要记在心里,长大出息了要回报孝敬。
奇的是,即使拜了干爹,徐静姝却一直坚持让李景阳叫姨,说是她找人算了八字,两人于“母子关系”上八字不合,不适合叫她干妈。李景阳奶奶对此没什么意见,边令则自然也随她去了。
虽然从小没了爸妈,但边令则和徐静姝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父母的角色,这令他感觉自己很幸运。
此刻望着徐静姝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瓢泼大雨中,李景阳感到莫名的心安。
可惜心安却是奢侈品,难得易失。
如果说第一次闪电像一条巨型火蛇,那么此刻到来的第二次闪电,则是像一块铺满半边天空的带着电光的幕布。
闪电伴随着的滚滚雷声,厚重得让人心脏发颤。
带着电光的宽广“幕布”自九天落下,却没有像往常的闪电一样一闪即逝,反倒像块真正的幕布横亘在空中。
李景阳不敢站在门口,只透过餐馆的窗户,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超出自己所识所见的神奇景象。
闪电一直没有消散,反倒愈来愈亮,逐渐亮得发白,照耀着半边天空亮如白昼!
李景阳的眼睛已经渐渐无法直视闪电幕布所在的一边,只隐约看清这边的天空风雨渐歇,天地间仅剩亮晃晃的白光。
闪电幕布的另一边,仍是瓢泼大雨。按理说,这般大雨,月亮应该规规矩矩地躲在厚重的乌云之后。但李景阳却看见一轮圆月逐渐从云层之后,雨幕之间显现出来。
雨天的月亮,月初的圆月!
李景阳并不清楚现在还是旧历的月初,所以并未惊讶于月亮是如此的无缺。
令他震惊的是,这轮雨天出现的月亮,越来越大,越来越矮,似乎要从天上落将下来!如果说正常的月亮,是挂在天上的一轮圆盘,那这轮月亮,就是天上挂着的一片湖,一片银白色的大湖!
李景阳恐惧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他不自觉地调整自己的坐姿,右脚不经意间碰倒了窗脚的物件。
“叮”。
清脆而又细微的落地声,把李景阳从震惊、恐惧的情绪中拉了回来。他不经意间转头看去,一道更迅猛的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是伞!三把伞!
看起来,这个角落就是餐馆放伞的地方。李景阳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过徐静姝的话,心里猛地一跳,急不可待地去厨房装好番茄蛋汤,左手抱在怀里,右手随手拿起一把伞,拔腿就往餐馆外冲去。
“静姨肯定知道这鬼天气吓人,所以才骗我没伞,不让我出去的。”李景阳心里想着,撑着伞埋头狂奔,刚刚烤干几分的鞋袜比烤之前更湿了。
李景阳心里虽然如此想,但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安的直觉,不知道是来自于这骇人的天象,还是来自于和徐静姝的对话。不自觉间,他狂奔的脚步更加快了。
此时,天分两半。
闪电存留的一边此时已经从亮白逐渐变得透明。闪电之威似乎把半边天空撕裂,逐渐显出一轮煌煌大日来。
煌煌大日之下,现出一片连绵的宫殿群。画面最前方是一座气象庄严的大殿,金龙盘柱,恢弘大气。再往后,画面的中心似是一座玲珑别致的古朴楼阁,隐隐约约,叫人看不真切。
煌煌大日和无缺圆月,同时挂在这片天空。
如果自极远极高处看,会发现夫妻餐馆正处在这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上,似乎把小餐馆分为了两半。
再仔细看,又会觉得好像是小餐馆,把天地分为了两半。
日月同天,一位少年狂奔在日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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