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阳怀抱着保温盒,一口气奔到街尾,向西转过街角,再往前四百多米就到了奶奶负责洒扫的路段。
转过街角,这条路已经偏离日月分界线,完全进入了圆月当空,瓢泼大雨的一边。
街上行人稀稀疏疏,李景阳从他们身前一一掠过,溅起许多积水,身后传来不少行人的怒骂声。
李景阳越跑越奇,这些行人虽然步履匆匆,却没人驻足观看这日月齐天的景象,从他们脸上似乎也难看出震惊的神情。
“难道我是在做梦?”
李景阳心里嘀咕着,脚步却一刻也没停。
三百米...
两百米...
愈来愈近。
李景阳抬头远望,除了几位匆匆行人外,并未见到身穿雨衣的环卫工模样。
李景阳心里没来由紧了紧。
李景阳奶奶李蕾洒扫的这条街道视野相对开阔,也没有什么街角街巷。按理说站在李景阳的位置,即使是雨夜视线受阻,在这么亮的月光下,也该看得清个轮廓才对。
“或许还在前面。雨这么大,奶奶可能在街边屋檐下躲雨去了。”
李景阳心里想着,渐渐放缓了脚步,目光在街道两边不停搜索着。
雨势越来越大,街道的积水已经没过李景阳的脚踝,到了他的小腿处。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已逐渐走远,朝着各自的家里归去。
还是没看见奶奶的身影,李景阳心里的害怕和担心到达了顶点。
他开始带着哭腔大声叫喊着:“奶奶!你在哪儿?!”
“奶奶,你在吗?!”
“静姨,你在吗!”
“奶奶!”
...
无人回应,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日月齐天的压迫,如河倾倒的雨势,迟迟找不见奶奶,一点一点击溃着这位少年的心理防线。
他已经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李景阳坚持趟着水,已经快要走过奶奶李蕾负责的街段。他强压着返回小餐馆,找干爹和静姨给奶奶打电话的冲动,他实在不确定徐静姝和边令则是否已经回去,只能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
少年的身影在日月之下显得格外渺小。
或许是天可怜见,圆月下的雨势竟然渐渐小了,不再那么急,那么重,雨点打在身上也不再有痛感。
从远处看,李景阳此时似乎走到了圆月的正下方。
即使不用抬头,平视前方,也能看见巨大的月亮正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或许是雨小了,也或许是他想抬头再看看日月同天的奇景。
他站在这条街的尽头,鬼使神差般地缓缓抬头望去。
噗通!
怀里的保温盒落入水中,冒着热气的番茄鸡蛋汤从盖子里溢出来,和着雨水,匆匆往下水口流去。
李景阳全身颤抖着,眼睛紧盯着自己七八米外的树梢,似乎是难以置信,又木然地朝前挪了两步。
他其实知道他第一眼就已经看清了。
李景阳的胃一阵痉挛,浑身颤抖着,嘴里不知从何处分泌的苦味,充盈着整个口腔。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座山重重压下,压得支离破碎,压碎后又用针线一针一针地将心脏缝合,再用尖刀一刀一刀地,把心头肉剜下来。
他的面部因极度痛苦而抽搐着。
他本不敢,更不愿,但仍死死地盯着那处树梢。
干爹边令则终于找到了。
夜晚的树叶即使在月光照耀下,也是影影绰绰灰黑色的一片。所有枝叶都在随着风雨在空中晃荡,唯有一根极细的树枝,在风中,在边令则的脚下,一动不动,像是站在其上的人没有丝毫重量。
边令则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脸庞线条分明,本就生得高大的身躯站在高处更显威风凛凛。
他再没有往日看见李景阳就由衷而生的笑容,反倒是神情严肃,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自上而下俯视着李景阳。
他的右手,像提土鸡野狗般提着一具弯曲、略显干瘪的皮囊。
虽然那皮囊的脸因为无力地低垂着,而看不真切,但是李景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自己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奶奶,李蕾。
迎着边令则冰冷至极的目光,李景阳心底一直被悲伤压抑着的恐惧逐渐蔓延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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