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灯光忽明忽暗,看上去颇有恐怖片的气氛。
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裤子,露出被绷带层层缠绕的膝盖窝,浓重的药水味扑面而来,极星被熏的都快哕了。
“哇去,医生不是处理过了吗?!”极星捏着鼻子离远了,瞥见自己的手上还拿着沾有脓水的绷带,他赶紧嫌弃的把它丢远了。
迷迭蹲身凝视着老葛的伤口:青色的皮肉发出腐败的臭味,褐紫色的脏血在缓慢流出,怎么看都是中了极深的毒。
“我看过医生的治疗过程,他们对中伤老葛的武器做过化验,上面没有任何毒物反应。”迷迭站起来说道,“不过,他们做的是表面检测。”
极星捏紧鼻子贴着墙,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毒不涂在表面,还能藏在里面吗?”
“没错,精妙的暗器连用毒都很微妙,这种毒只有在攻击时才被触发,一次性的剂量,打完就不可能找到残留。”脸色发灰的老葛靠着墙角,他紧闭着眼睛冷汗涔涔,受伤的那条腿不自觉的颤抖着,“精确无比的用量,倒像那个姓叶的手笔……呵,又栽在他手里了。”
迷迭诧异的看着老葛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闻言老葛露出自嘲的笑容:“当然知道,它的解药我还一直带着,就是怕哪天又碰上它。”
“嚯!”极星翻了个白眼说道,“害我白被熏这么久!”
迷迭突然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她猛地看向老葛,只见老葛已经睁开眼睛,那对灰白色的双眸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雨霖霖么,我记住了。”老葛咬牙切齿的说道。
……
市立医院。
张小尤牵着雨霖霖的手在引导着她走回病房,就像行走的初学者,雨霖霖的每一步都走得踉跄歪斜,她的脚部动作极其别扭,如同有先天脚疾;她黑不见底的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但似乎也不是看着前方,经过的人看见她空洞的眼睛,都会因为不舒服而避免跟她对视,有的人干脆绕路去看病,躲避瘟神一般。
不管行进的速度多慢,雨霖霖的动作有多别扭难看,张小尤都努力适应着她的节奏,温声细语的引导着雨霖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雨霖霖的儿子呢。
忽然一只手攀上雨霖霖的右胳膊,受惊的张小尤抬头去看,却见到一个跟雨霖霖差不多高的短发女人,眉毛和眼睛却英气的如同男人,他认出她是浪客的一员,也听迷失前的雨霖霖提过此人。
“塔娜阿姨好!”张小尤礼貌的笑着叫了一声。
塔娜先是一愣,很快笑着点点头。
医院某楼道里。
被人架着的张宁清醒过来,准确的说他是被疼醒的——要么疼昏,要么疼醒,真是生不如死。
瞧见张宁的情况不对,白毛女人挥手示意放了张宁,那张宁直接疼得蜷缩在地上,发出无助的呻吟声。
“怎么回事?”白毛女人皱眉问道。
小丑大哥挠挠头:“可能是我们下手太重了?”
穿着条纹长裙,带着黑巧克力色斜挎包的灰毛女人跳了出来,贴在白毛女人的耳朵上说:“大姐,他这样像是心脏病发作,我可以帮他缓解。但是他的身份……所以你来决定吧!”
白毛女人思考片刻后说道:“人命关天,别搞得我们在虐杀一样!去吧!”
灰毛女人应声走到张宁身边,在斜挎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小药瓶往手里倒出两个药丸,简单粗暴的撬开张宁的嘴塞了进去,紧接着又拿出一个小巧可爱的水瓶,对着张宁的嘴里灌水。
虽然水跟着药丸下到了肚子里,但也有部分到了张宁的气管,呛得张宁连连咳嗽,他心说浪客的人太可怕了,居然想用水呛死他。
感受到心脏的疼痛减缓,张宁惊奇的摸摸胸口,爬起身的时候看到灰毛女人斜挎包里的瓶瓶罐罐,他又心说这个人是医生吗?她刚才是在救我吗?
见张宁的情况稳定下来,白毛女人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张宁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并且说道:“清醒了吧?其他的窃贼在哪里?”
这女人看着体型娇小,却把张宁的脸捏得生疼,在看到女人的身后有六个人,特别是那两个双开门冰箱还在虎视眈眈时,就算心里不爽,张宁也不敢表现出来。
“嘿嘿嘿,美女,我哪里知道啊?”张宁讪笑着说道。
白毛女人眸色渐凉:“我知道你是窃贼,也知道你之前干了什么,劝你还是乖乖就范,别想耍小聪明!”
在她身后的灰毛女人也叉腰说道:“告诉你!我们是浪客里的追捕小组,跟很多良莠不齐的窃贼都交过手,还有获得前线情报的能力,对你们了若指掌!”
闻言张宁却笑起来:“这都了若指掌啦,怎么还要问我?前线情报传递缺失?”接着他却惨叫一声,“唔啊!”
原来是白毛女人加大了手劲,把张宁的脸都捏得变形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是过来紧急支援的,没空接收信息!”
脸部的压力太难受了,张宁哭丧着脸说道:“但、是你们来晚了,老葛已经逃了!”
闻言七人面面相觑,灰毛女人捂着嘴叫起来:“不是吧?我们还没帮大家报仇呢!”
西装大汉闭眼抱肘,表情看起来很不甘愿;小丑大哥也垂下头不说话;剩下的三个矮个子男人表情凝重其中穿着蓝白礼服的褐色卷发男人指着白毛女人叫道:“我说什么!叫你别管路上的事吧?现在人都跑了!”
紧接着分别穿着红黑礼服和青色大褂的两个男人也异口同声地说道:“霜妗!这次责任都是你的!”
灰发女人不服气,她转头替霜妗反驳道:“路上遇到的虽然不是窃贼,但也是犯罪分子,抓坏蛋错在哪里了?大家都是一起行动的,凭什么把错推在一个人身上!”
“霜衿!知道你们是姐妹,那也要分是非对错吧!”青色大褂咧着缺口的牙说道。
霜衿瞪着青色大褂说道:“关欸你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霜妗是头儿,她指东我们不能打西,犯错了还要一起扛!”西装大汉睁开眼,冷不丁的说道。
霜衿不可置信的看着西装大汉说道:“岑祎祎大哥,连你也……”
“霜妗不是第一次这么任性了,我承认她或许有大爱,也欣赏她的侠气,但本不该耽误至此,让自己人白白牺牲。”小丑大哥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极易察觉的失望。
霜衿愣愣看向小丑大哥,她没想到子有悟大哥也会这么说,他跟岑祎祎堪称霜妗的左右护法,现在却都在责怪自己的姐姐。
备受责备的霜妗松开在张宁脸上的手,她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再缓缓的吐了出来后说道:“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待会再聊好吗?”
那五个人不再说话,蓝白礼服冷哼一声首先离场,关欸带着红黑礼服跟了上去;岑祎祎瞟了一眼霜妗的背影,在子有悟的推搡下也跟着他离开了。
霜衿立在原地看向霜妗,没等她先开口,只听霜妗说道:“你也去休息吧,帮我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听到这话,霜衿鼓着腮帮子说道:“我不要!你没有错!”
心烦意乱的霜妗拔高声音说道:“求求你了!出去!”
突然被吼的霜衿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气呼呼的快步离开了。
见势不妙的张宁也想溜之大吉,没想到霜妗挥出一拳砸在他身后的墙,以“壁咚”的姿势警告了他。
张宁无奈的摊开双手说道:“姐们,你不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吧?老葛跑了跟我没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呗!”说着他转换方向准备离开。
“砰”霜妗的另一个拳头也砸在墙上,这两只手彻底封住了张宁的退路,她沉着声音说道:“既然是窃贼,就要押回组织审判!哪也别想去!”
眼看霜妗就一个人,而且完全不能讲道理的样子,张宁展开节肢冷眼看着霜妗说道:“这是你逼我的!”
……
目送张小尤带着雨霖霖回了病房,塔娜打算去看看罗影和张香,转身却看到左边走廊出现两个引人注目的人,一个高瘦身材穿青褂子,一个灰色头发萝莉体态,他们一前一后的朝塔娜的方向走来。
因为一个需要合作的任务,塔娜见过霜衿,她知道霜衿是追捕组的人,心说追捕组应该是为老葛而来!
那本来气呼呼的霜衿看到了塔娜,就像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她撞开关欸跑向塔娜,非常夸张的跳入塔娜的怀抱里,哭唧唧的对她说道:“呜哇哇哇!娜姐!”
关欸拍拍被撞到的左肘,嫌弃的对着霜衿一撇嘴:“有病!”说完他看也不看两人径直离开。
塔娜不认识关欸,自然不关心他的动作,她摸摸霜衿的脑袋问道:“谁欺负你了?”
霜衿带着委屈的哭腔说道:“姐姐她吼我!事情是这样的……”花了十多分钟,她把事情简略的说给了塔娜听,接着还泪眼汪汪的说道,“我明明是帮姐姐说话,她干嘛对我发脾气!你说是不是她不对!”
没想到塔娜非但不安慰她,反而一脸凝重的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护士的帮助下,张香学会了使用轮椅,她用手拨弄着轮子出了房门,到走廊时她偶然的向右一转头,却看见塔娜奔跑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吗?”看到塔娜火急火燎的,张香担心有坏事发生,便驾驶着轮椅追了上去。
同一时间,戴着呼吸机的罗影缓缓睁眼,他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他取下呼吸机,艰难的起身靠在床头,发出嘶哑的声音呼唤护士。
可惜罗影的声音被门外的,塔娜急促的跑步声盖了过去。
罗影不知道门外是谁,他只知道那个声音扰乱了他的呼唤,于是他再次发声呼唤,很不幸又被其他的声音盖了过去——张香把轮椅的轮子都转冒火了,刺耳的金属声伴随着走廊上人们的斥责声此起彼伏。
认命的罗影闭上嘴,靠在床头闭眼装死,他心说这哪是医院,这是菜市场吧!
……
连续几个快速漂移甩尾般的动作,塔娜蹭蹭蹭的上了两层楼,最后按照霜衿的描述到了某个楼梯间,气喘吁吁的她果然看到了缠打在一起的霜妗和张宁。
只见霜妗身姿灵活的连续躲过张宁的几轮攻击,并且每次躲避她都附带一次反击,不是肘击打鼻梁,就是膝盖顶肺,整套动作下来把张宁打得鼻青脸肿。
张宁抹着一脸的鼻血,感到心里十分憋屈:自戈密拉后,他是被人一路打,一路还手不能,真的太难受了!
招架不住的张宁想要跑,可是霜妗不肯放张宁走,用翻滚到了他的脚边,抻住他背后的一个节肢,轻松的把他抬起来,接着在张宁惊恐的嚎叫下,把他摔出两米远。
心急的塔娜一个箭步冲上去,横在张宁和霜妗中间,她面对着霜妗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霜妗疑惑的扫视着塔娜说道:“你是谁?”
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张宁,听到塔娜的声音瞬间清醒,他心说坏了,臭婆娘也来了,两人合力自己必死无疑。
这么想着张宁爬起身就打算跑,霜妗眸光一闪瞬移到他的面前,冷冷盯着他警告道:“别自讨苦吃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偷瞄一眼塔娜,和她初见的狼狈立刻浮现脑海,张宁深信浪客组织会狠狠的折磨他,估计比铁石寨的方式更可怕,他当然不想被浪客组织抓到。
于是张宁趁霜妗不备,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把她撞倒在上楼的台阶上,自己则迅速的移动到向下的楼梯边。
塔娜害怕找不到张宁,下意识的伸出手扯住张宁的衣领,嘴里却因为着急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这个动作让张宁误以为塔娜要抓自己,更加坚定了他要逃离的想法,他不管不顾的控制节肢割裂了塔娜的手,并且依旧做着冲向楼梯的姿势。
塔娜忍着疼痛想要把张宁拉回来,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突然塔娜听到“刺啦”的声音,她放大的瞳孔倒映着手里攥紧的衣服碎片。
张宁没想到塔娜会忽然放手,由于惯性力他俯面栽到向下的楼梯台阶上,接着一骨碌滚了下去。
“啊!!”塔娜红了眼眶,崩溃的大喊了一声。
捂着脑袋站起身的霜妗看到塔娜这副样子,脸上的疑惑更深:这个女人又怎么了?
跟着塔娜来到的张香刚刹住车,低头就看到楼梯下边躺着一个人,那个动作,那个身影似曾相识。
接着张香看到塔娜边抹着眼睛边噔噔噔下楼,不等张香进行询问,塔娜蹲身到了张宁的身边,几乎是下跪的姿势,她把张宁抱在怀里请求张香帮忙。
看到头上血糊糊的张宁,那张香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呼喊着找医生过来救治。
捂着头走下来的霜妗,看着要哭成泪人的塔娜,心说她认识这个窃贼吗?她到底是什么人?
霜衿从走廊另一边跑来,第一眼先看到了哭的一抽一抽的塔娜,刚要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她第二眼就看到了霜妗,血迹在霜妗的白头发上格外显眼。
“姐!”霜衿从斜挎包掏出药水跑向霜妗,紧张兮兮的说道,“你受伤了!我来帮你敷药!”
听到妹妹的声音,霜妗转过头来,看到霜衿担心的表情她很感动,但她指着张宁对霜衿说:“先看看他吧!”
其实摔下来的张宁没有晕,但是感应到人越来越多,他赶紧闭上眼装昏:靠!怎么又来两个!
……
关好病房的门后,张香划着轮椅到了霜妗的面前,霜妗朝着病房颔首问道:“她不出来吗?”
回头看了眼坐在病床边,两手紧紧握着张宁左手的塔娜,张香摇摇头说道:“让她待着吧!”
话音刚落,张香就看到霜衿一蹦一跳的到了霜妗的身边,她笑嘻嘻的对两人说道:“血液样本送到组织的DNA实验室啦!最迟明天早上能拿到结果呢!”
张香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在医院做鉴定?”
霜妗回复道:“海妖的血液和人类的血液有差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亲子鉴定就让组织负责了。他们治疗所接触的器具,绷带等我们也在想办法收回或者销毁,不过都是合法程序进行,这个你不用过问。”
原来如此,难怪塔娜清醒后拒绝了治疗。张香点点头表示理解。
“姐,你说鉴定结果出来,张宁不是娜姐的孩子,她会很难过吗?”霜衿担忧的看着病房里的塔娜说道。
霜妗想了想说道:“两个都会很难过吧——张宁少了个帮手,有我们在的日子他就更难过了。”
张香嘴角一抽:原来是这个难过啊!
病房里。
塔娜紧紧握着张宁的手,她一脸担忧的看着张宁被绷带缠绕的脑袋,心里非常难受,好像被伤到的是她自己。
装作昏迷的张宁却冷汗涔涔,他想把手抽回来,又害怕塔娜发现自己在装昏,内心无比纠结的同时连喘气都不自觉变轻了,他心说臭婆娘干什么还不走!有必要这么看着他嘛!
忽然塔娜站起了身,让躺在床上眯眼偷看的张宁浑身一紧,呼吸又收敛了些,他心说我没有暴露吧?
却听开门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人走了进来,张宁害怕被人发现装昏,不敢扭头去看,还好那个人走到了塔娜身边,他眯着眼勉强看得出对方是警察。
“您好,通过对您身份的确认,我们发现您是外籍人员,请问是否在我地进行了备案?如否请您随我到局报备!”这个警察先是行礼,接着便直奔主题。
闻言塔娜立刻说道:“您好,我是免签入境的。”
“这个我们知晓,但经查您的免签停留时间累计将满90日,如因紧急事由或不可抗力等原因,需要继续停留在我国的话,请您及时向有关部门,即我部申请办理停留手续!”警察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理解过来后的塔娜点点头说道:“我忘记了,感谢你们来提醒我,在孩子好转后,我会尽快去申请停留手续!辛苦您跑这一趟!”她的语气非常诚恳。
“这是为了保证外籍人员在我国的合法权益,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警察站的笔直,又抬手行了一礼,“不打扰你和孩子休息了!”说完后他出了病房。
看警察走远了,塔娜才松了口气。
张宁也暗自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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