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张香猛然想到一个问题:箱子呢?箱子在哪里?
那是他们拼尽全力要拿回来的东西,是救回四个寨民的关键。仔细回想起来,看到老葛的时候,除了那把刀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老葛说的少了什么,就是指那四个箱子吗?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张香懊悔不已,大家都被窃贼摆了一道!
“师傅!”稚嫩的声音在张香的背后响起,她回头看到一个戴着破斗笠,穿着破旧衣服的小男孩跑向雨霖霖。
重要的是小男孩手里提着四个箱子,是四个让窃贼拿走的箱子!
被两个警察扶着走过来的老葛神色如常,他是个瞎子,他看不到箱子易主了,可能还在心里窃喜呢。
等老葛被带上警车,张香才在一名警察的搀扶下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她听到小男孩哭喊着:“我听你的话把箱子找回来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的身高只到雨霖霖的膝盖,踮起脚也顶多够到雨霖霖的袖子。
看样子他不知道雨霖霖步入了迷失,张香难过的看着小男孩,她看不得小孩哭的这么伤心。
两个中年夫妇跑了过来,妇人指着雨霖霖对丈夫说:“小雨,有点不对劲啊?”
张香认出那对夫妇是铁石寨的寨民,再端详那个小男孩,发现他是嘲笑张宁的那堆小孩里的其中一个,她和他打过照面。
场面非常混乱,警察们分工合作,一队人负责押送嫌犯老葛,一队人留下探察现场并且询问附近居民,剩下一队人把张香等人紧急送往市医院治疗并做笔录。
……
做完笔录后,手脚被绑的粽子一样的张香躺在病床上,应她的要求香宝就睡在她的隔壁病床上,目的是方便她查看香宝的情况。
香宝在做完手术后依旧昏迷,但是医生说它脱离了危险,大概能在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醒过来,这让张香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前来告知香宝情况的护士笑嘻嘻的说道:“你对小猫真好!而且它长的好漂亮啊!”
张香笑笑没有说话。
护士翻了下记录本说道:“对了,你的朋友叫罗影吧,他的情况很严重,血库又恰巧没有对应血型,不过你放心,我们有办法应对。哦,还有一个塔娜,她被抬下救护车时清醒过来,并且拒绝了检查和手术,现在躺在你对面的病房休息,我刚才去看了感觉状态不错!”
张香担心的追问道:“雨霖霖呢?张宁呢?他们怎么样?”
护士合上记录本说:“雨霖霖吗?她身上的伤口很骇人,但是她看上去很正常,就是、好像失忆了?至于你说的张宁,送来的人里没有他呢。”
张宁自己跑了?他那种伤口应该跑不了吧?难道被寨民抓回去了?张香蹙眉凝思,这家伙真麻烦!
护士继续说道:“噢,张小尤小朋友想见你,你方便吗?可以的话,我就带他过来了。”
张香感到疑惑,但是又很好奇,便向护士点点头说道:“可以。”
很快护士就领着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小男孩到了张香面前,那个小男孩对护士说道:“姐姐,我想自己和她说话,你出去好不好?”他的笑容憨厚可爱。
护士点点头就离开了病房。
张香注视着小男孩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是叫雨霖霖师傅的小孩,于是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张小尤待护士离开后,秒换上严肃的模样,他像个大人抱肘走到张香的身边,仰着头酷酷的说道:“我知道你和师傅一样都是浪客,我还知道你知道师傅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想知道我不知道的!懂?”
小孩子装成熟的幼稚滑稽,还有他话里不经意的拗口让张香感到好笑,她笑眯眯的低头对张小尤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张小尤鼓着腮帮子说道:“别笑!我的问话是认真的!”
张香憋着笑配合张小尤说道:“好好好,你说要知道什么吧!”说着她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没忍住!”
张小尤冷冷的看着张香,那模样有几分神似雨霖霖,把张香的乐意驱散,她正色说道:“嗯,这次收住了。”
闻言张小尤拖来一把陪护椅,故作老成的咳嗽两声说道:“咳咳!我问你,我师傅怎么了?谁伤的她?”
谈到雨霖霖的事,张香深深的看着张小尤,目光里是怜悯和为难,死亡的概念尚且会对孩子回避,何况是迷失这种超越死亡的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小孩解释。
张小尤也向张香投来审视的目光,良久张香没有回应,他也移开视线垂眸说道:“我懂了。”说完他放下抱肘的手直起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这就懂了?先是愣怔的看着张小尤,接着张香眸光微现叫住张小尤说道:“你是明知故问,想从我的态度应证自己的猜想?”
闻言张小尤略微抬眸看着张香说道:“我今年八岁了,师傅讲的很多东西我都懂。比如,浪客不会死。”
在张小尤的眼神里,张香居然读出他从大人身上沾染的沧桑感,以及洞悉凡尘的冷漠,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它的出现击中了张香的心脏,她突然涌出“不得轻视何人”的想法。
难道张小尤是浪客中的前辈,因为加入浪客的年龄太早,所以维持着小孩的模样,他其实是个百岁老人?张香大开脑洞。
摸透了张香的想法一般,张小尤摆摆手以小孩的状态说道:“诶诶诶!我没有加入浪客,因为师傅不允许!”
这倒是让张香吃惊了,他是雨霖霖的徒弟,还知道浪客的存在,甚至也加入了对抗窃贼的战斗,竟然没有加入浪客!
张小尤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哦!师傅记不得事了,那四个箱子怎么处理,你跟我说,我来完成。”
这话把内容拉回正题,张香想着在职浪客非残即昏,塔娜的恢复还需要时间,而张小尤的孩子身份受到警察关注的概率低,已知他对浪客有所了解,毫无疑问完成任务的最佳人选只能是他。
思考过后张香把方法告知张小尤,并且叮嘱他务必在规定时间里贴上贴纸,否则四个人就活不过来。
张小尤风般领命离开,看得张香一愣一愣的,她心说雨霖霖身手非凡,教出来的徒弟也不容小觑。
……
医院后门的路边有一大片树丛,在他们前面停着一辆警车。
老葛的膝盖窝被包扎好以后,由两名警察搀扶着走下医院后门的台阶,一直到了警车后座门前,架着老葛左手的警察刚拉开车门,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让他两眼一翻昏倒在地;紧接着另一名警察也吸入香气倒在地上。
早有预料的老葛屏息立在原地,他伸手叩了叩前座的车窗,那车窗应声落下,一个戴着墨镜和黑色口罩的灰色卷发男人探头说道:“哟,等着被扶呢?”
卷发男人话音未落,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蓝灰色长发女人,戴着渐变色的墨镜,步伐如莲的款款走向老葛,她在老葛的面前站定,先是从妖艳红色的披肩里掏出雪白的扇子,对着老葛一挥驱散异香,接着合扇对着老葛行了一礼,而后用一双芊芊玉手扶住了老葛。
卷发男人忍不住啐了口水,不满的说道:“迷迭你可真是无趣!”
被叫作迷迭的女人,她狠狠瞪了卷发男人一眼红唇微启:“呵呵,极星你管好自己!老葛拖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叫一个小不点顺走了箱子!”
闻言老葛的脸黑下来:“什么?”
见势不妙极星慌了,他赶紧推开车门出去解释道:“不怪我啊!我的飞毛腿快吧?那个小兔崽子更快!这还不算,他打人还特别疼!不信你们找他试试!”
老葛沉声问道:“他是谁?”
极星挠挠头说道:“不清楚,额,先离开这里吧!你一下送走几个浪客,他们这会儿拨人来了,再不走又是一番苦战!”
迷迭点头附和道:“回去再说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膝盖窝传来钻心的疼痛,老葛才肯点头由迷迭扶上了车,和她一起坐在后座上。极星也换到驾驶位发动车子马上离开。
在几人离开不久后,路边树丛拱动起来,一个圆滚滚的头冒出,是躲在这里没来得及离开的张宁。
刚到树丛没多久,张宁就瞥到警车里的人不对劲,他下意识的扎进树丛不出声果然躲过了老葛等人。
张宁松了口气心说:浪客里有个塔娜不待见我,现在跟窃贼也算撕破了脸,搞得里外不是人,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得好!
四下看看觉得没有异常后,张宁把右腿迈出了树丛,那右脚落地不到两秒,他就发现身上落下了不属于自己的影子,猛然抬头却看到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了一群人,他们形态各异但面色不善。
“一、二、三……七个人,怎么的,你们是葫芦娃?”张宁佯装镇定的对着这群人指指点点,脸上露出一个充满尴尬的笑容。
为首的白色披肩微卷发的女娃穿着褐色薄外套,双手插兜看着不好惹,她用奇特的浅红带粉眼睛上下打量着张宁,说话的声音却出其的软糯:“张宁?”
张宁疑惑的看着面前肤如凝脂的俏女人,心里还在疑惑自己是否认识她,那女人却对着他一昂首说道:“窃贼,抓!”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她身后站出两个肌肉爆棚的双开门冰箱大汉,左边的一位梳着五颜六色的大背头,肤色黑得发亮,上身穿着不合身的酒红色西装,下身搭配的酒红色西装裤被腿部肌肉绷得笔直;右边的一位脸妆是彩色小丑,头发却是蓝色渐变的冲天大蒜头,一身多巴胺穿搭极具反差感。
所谓远看神经病,近看惹不起就是两位大哥给张宁的第一印象。
奇妙画风的两个肌肉壮汉带来的压迫感很强,张宁来不及尖叫转身就要跑,那位小丑大哥见状一跺脚,震荡的灰尘和走石飞向张宁打肿了他的脚踝,致使他惨叫一声俯面倒在地上。
西装大哥不甘示弱,腾空八米多高,发出猩猩般的叫声,如陨石坠落精确无比的压在张宁的背上,他落地的瞬间响起炸山一样的巨响,张宁整个人都被拍入人形大坑里,他吐着舌头看上去离开有一会儿了……在女人身后的其余几人赶紧上前把坑里的两人抬起,和女人一同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听到动静的医生们和其他人快步跑来,他们望着地面上的人坑陷入了沉思,没想到还有后劲——地面的人坑“咔嚓”几声化作几米深的大圆坑,它的面积足够搭建一个大型舞台。原本只是低头沉思的众人,纷纷蹲身看向深坑沉思,动作还出奇的一致。
某面相比较年轻的医生掏出手机贴在耳边,保持着蹲身低头的姿势说道:“喂!我要举报豆腐渣工程……”
旁边一位穿着普通的谢顶大叔,拍拍医生的肩提醒道:“你还没有拨号!”
如梦初醒的医生说道:“哦哦哦!那个,路面塌陷的举报电话打哪个来着?”
……
恢复到能行走的程度时,塔娜撑着病房的墙壁挪到了走廊,她一眼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雨霖霖,当下心里咯噔着:她这个样子是迷失了?
塔娜视线下移看到有个小男孩在抱着雨霖霖的腿,看上去七八岁左右的样子,瞥见小男孩哭的很伤心,塔娜心说是雨霖霖的孩子吗?
张小尤擦擦眼睛昂头看着雨霖霖,吸着鼻子对她说道:“什么天地不收,人间难留,我才不怕!他们不要你我要,人间不留你我留!”
塔娜忍不住嗤笑:现在的小孩啊,怎么还在说非主流语言!
那张小尤见雨霖霖没有反应,他的眼里又氤氲着水汽,但是他用手一抹鼻子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师傅,你教我的,我都记住了,我可以再教给你!你忘记吃饭了我教你,你忘记伞剑我也教你,你忘记什么我都教你!你记不住我的名字,我还是……”说到这里,张小尤难过的把头枕在雨霖霖的腿上,他红着眼眶哽咽着说,“教你,一遍遍的,你肯定能记住。”
感受到小孩话中朴素又真诚的力量,塔娜的鼻子也酸了起来,她后悔为什么要轻视小孩对情感的抒发,更后悔会对别人先入为主的加以定论。
张小尤的父母从药房走过来,看见自己的儿子那么伤心,母亲心疼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小雨姐姐会好起来的!”
父亲轻拍着张小尤的肩膀,柔声细语的说道:“小尤,工地有些事,我和妈妈要先离开了,晚一点来接你好不好?”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但是看到张小尤点头,她轻摸着张小尤的脸把药递到他的手里,接着和张小尤父亲两人离开了医院。
看到这里塔娜也站累了,正巧身边有休息的椅子,她便坐到了椅子上,却忽然听到张小尤说道:
“师傅,你不让我加入浪客,说你想要看着我长大。可是,我现在要加入浪客,我要替你报仇!”
塔娜闻声看去,她在张小尤坚定的眼神里看到了雨霖霖的影子,他的神色和战斗时的雨霖霖如出一辙,刹那间塔娜的身体过电般发抖,有种感觉遍布她的全身:宿命感。
万物皆有天敌,一代的离去意味着下一代的诞生,有些事、有些东西生生不息,它们像是所谓“使命”推动着历史长河的流转。
没有谁会永远强大,世界存在制衡以及修复失衡的法则,这就是宿命。
塔娜朝着张小尤微微一笑,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孩会是下一个雨霖霖,甚至超越雨霖霖去碾压老葛,但又不止是压制老葛。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