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战栗,岩层在翻滚。一条条通向地狱炎泉的血盆大口张裂开,向更深更远处延伸。尘土在半空飞舞,细小的沙砾激射,狂风携着他们肆意飞掠。
烟尘弥漫,整个世界昏黑一片。小男孩紧紧抱着裹着布条的长刀,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惊惧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绝望的哭喊被淹没在大地的号叫中。
空间在痉挛,出现层层重影。光影纵横,道道飞芒挥斩而来,在扭曲的空间边界上拍打出荡漾的波纹,就如风吹拂过麦田。一切毁灭意义的动作被隔绝在了以长刀为中心,半径为三尺的空间里,没有什么能穿透这座小小的,看似破碎的避风港。
“呜……”
清越悠扬的笛声幽幽响起。时间静止了一刹,砖砾碎石浮在半空,烟尘停住了吞噬一切的步伐,裂缝不再延伸,大地不再咆哮,世界一片死的寂静。
更猛烈的震颤,震颤,目所及处都在剧烈地抖动!空间、时间、声音扭曲后延伸。破碎,一切都在破碎!
牢固的混凝土和钢筋,坚硬的高强度钢化玻璃,轻脆的瓷片,蒙尘的镜子,淌过万年历史长河的风,静静生长等待绽放的枝条,连带着幸福、回忆、期望、痛苦、悲伤,以及一切的一切,都破碎成碎片,一齐消殆在无尽的黑暗中。
……
一只手重重拍打在陈星澈的后脑勺上,陈星澈浑身一颤。
“好,那就让他陈星澈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陈星澈茫然站起身,以他的高度只能看到老王头顶一片锃光瓦亮的头皮。老王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
“你来说说,刚才说的问题答案是啥?”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那片反光的脑门上,于是脱口而出:“地中海……”
“现在是语文课!”老王恼怒地摸摸光滑的头,全班一阵哄笑,“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星澈回过神,才发现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刺眼的阳光直射进他的眼睛,让他有点不舒服,索性闭上双眼坐了下来回忆着刚才的梦境。
一只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陈星澈睁开眼望去,依夏眉黛颦颦,压低声音不悦地质问:“你怎么还睡……”
“困。”陈星澈简单地吐出一个字又转过头去。依夏生气地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嘶——”陈星澈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嘛?”
依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她也转过头:“让你清醒点,好好听课!”
陈星澈不敢闭眼了,像是自言自语,音量又恰到好处飘到了依夏的耳朵里:
“豆子姐……”
话音未落,依夏的便迅疾地伸了过来,但这次他早有防备,敏捷地躲了过去。
“陈!星!澈!”依夏柳眉倒立,咬紧牙关一字字念出他的名字。陈星澈对她做了个鬼脸,依夏抿着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快速压了下去,一脸严肃地望着黑板,不再理睬他。
陈星澈思绪又渐渐飘远。
渝川市有三所高中,分别为第四中学,南河中学以及新兰中学。新中的学生过得胜似古代地主手下的佃农封闭式管理,毫无节假日可言,可惜并没有什么成效。四中和南中则相对自由,不但放学放的早,还有周末双休,他们的师资力量也是一流。但长期以来,四中无论是重本率还是双一流数都压南中一头,它也理所应当地成了渝川市排名第一的高中。
陈星澈能进四中,不是因为成绩名列前茅,而是靠的关系。
四中会在高二下学期举行一次定级考试,分为A、B、C、D四个等级,不同等级的学生将会在高三被分入对应等级的班级。陈星澈轻而易举地考中了D等,但毫无疑问又凭借过硬的关系进入了A等4班。4班在四中可谓大名鼎鼎,是人人皆知的关系班,豪商与政客子女云集,但这并不影响它顶配的教学资源,每年从4班考出的名校生也并不比其它A等班里的数量少。
但陈星澈强大的关系不是父母给的,他的父母早就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了。
陈星澈的父亲陈斐原本是鹤汀高新技术研究公司的高级研究员,说得好听点是科学家,实际上的鹤汀公司不过是一间小小的工作室,负责承接一些玩具公司的产品优化改良项目,工作人员不超过十人。
所幸的是玩具公司一般出手阔绰,陈斐的薪资足以让他们住进高档小区,并购置一辆奔驰汽车——至少陈斐是这么说的。
后来他才知道全是骗人的。
依夏是他小时候的邻居。依夏爸妈加班时总会把依夏寄存在他们那儿,让陈星澈的妈妈帮忙照看,陈星澈的妈妈也乐得陈星澈多一个玩伴。
然而他们却像天生的对头,幼儿园时争抢变形金刚,卡通贴纸和高达积木,小学争抢电视遥控器,电脑键盘……不论自己需不需要。几乎每次都已小依夏取胜为结果。
妈妈提出共享时,小依夏会撅起小嘴,睁大雾蒙蒙的眼睛,忽闪忽闪,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小小的泪珠掉下来。
陈星澈的妈妈最受不了这种可爱可怜的小东西,她总是会抱紧小依夏,将小依夏的脑袋紧紧按入怀中,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小依夏说:“咱们不给星澈玩,小依夏想玩啥玩啥,都是小依夏的!小依夏……”
小依夏奋力将小脑袋从妈妈怀中探出来,对坐在一旁委屈的直撇嘴的陈星澈狡黯地挥挥粉粉的小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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