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魏忠贤躺在客栈的残破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回顾着自己光辉的一生。从卖女赌博的市井之徒到权倾朝野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再到蜷缩在冰冷床板上的阉人,一切都是如此梦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就在一个月前,自己屠灭苏家还仅仅只是使个眼神的事,可如今自己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亦或是当年的苏家。
明月别枝,惊起枝上鸟雀。清冷的光透过云霭拂在客栈外停放的一箱箱金玉绮罗上,那是他辉煌一生的最后证明。
月光一点点漫过马车,马儿焦急地摆动着蹄子。上来了,上来了。刺骨冰冷的月光淹没了整座客栈,他缩成一团不断打战。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
谁家书生未眠,就这月夜长吟?忽远忽近,飘渺不定。
他披上外衣,颤颤巍巍地走到窗前俯望。一片昏暗,连打更人都不知道到了哪去。
“动手吧。”
他对身后不知何时飘进来的人影说。人影还在唱着,音调空灵如鬼魅。
“动手吧!”
他重复了一遍。一条白绫绕过他的脖子,猛然收紧。
……
两道黑色的人影掠过重重楼阁消失在无尽的夜空里。
待到一个街头拐角阴暗处,二人终于稳住身形。膀大腰粗的人影一把扯下面罩,满面长髯让他看起来像一只雄狮。
孙传庭大口呼哧气,脸上紧张之色却盖不住兴奋:
“得手了?”
“嗯。”纤瘦的人影也扯下面罩,露出一张秀美无比的脸。
“怎么杀的?”
“勒死的。”
“哦。”孙传庭稍微有点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兴奋:,“死了就好,他是再也害不了人了。佛牙扳指到手没?”
“喏。”
什风摊开手,一只洁白精致的扳指静静躺在手心中,上面刻着一张微小的佛脸,栩栩如生。它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偶然间被魏忠贤争得。至于它具体的作用,有说能心想事成的,有说能抵御天雷的,众口不一。能让什风捷足先登,属实让他自己都有点出乎预料。
孙传庭小心地拈起扳指放在眼前细细观察着,口中不断发出啧啧赞叹。
“好东西,好东西!还你。”
孙传庭不舍地将扳指放回什风手中。
“钱财也拿了些吧?以后安心陪弟妹过日子,报仇什么的,等她百年后再说吧!看得出来她是真想和你过一辈子。放心,那些挨千刀的不会让自己这么早就死的,报仇的机会还多!”
“嗯。”什风点点头。
孙传庭重重拍打着什风的肩膀,开怀大笑:
“你小子可算开窍了!行了,我要回本家报道了,先行一步,过几日再来找你喝酒!”
(十一)
什风步调轻快地走在市集中,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糕点,食材和新衣裳。昨夜不辞而别,苏楹肯定还在生气,这些便算是赔罪了吧。想着苏楹穿上新衣服后开心的样子,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风挑了一支白色剔透流青的簪子,小巧的楹花雕饰流转着夺魄的光辉。这是在镇上最好的珍宝店买的,如今有钱了可要给她换一支好的簪子。
至于说辞嘛,就说自己被朋友拉去做了一笔买卖,小赚了一笔。正好回去买下那处房产,当个小地主。
心情舒畅愉悦,就连布满阴云的天空也变得明朗不少。算算时间,差不多今夜就可以到家了,或许抓紧点还有机会带她去夜市走一走。
什风喊了两声,没人答应。
还在生气吧。他对自己说,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一切布置陈设和之前一般无二,盛开的楹花如天边云雾,如此静谧美好。
“夜川不在我身上。”
数道寒芒在什风进门瞬间将他团团围住,他双手负背语调阴寒,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在哪?”
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是宗门最喜欢使用的武器。
什风面色阴冷,双手却早已攥出了汗。倒不是怕这几个杂鱼,而是担心苏楹的安危。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对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先告诉我苏楹在哪?”
“那个女娃娃?死了。”
一具雪白的胴体随意地扔在什风脚下,腹腔被剖开,甚至还被翻搅了一阵,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苏楹可爱的脸狰狞扭曲,写满了绝望,双眼怔怔望向满是阴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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