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与王朴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空气中略微尴尬,因为两人泛泛而谈的话题太大了,所谓国家兴亡那是朝臣与皇帝议论的话题,他们俩,一个地位低下的武夫和一个衣裳破旧的老叟在这里争执不下,纯有病。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王朴觉得卑微草民没有这么多事,这人该不会是世外高人之类吧,便问道。
“老夫朱詹钥。”
“呃?宗,宗室。”王朴惊了,他是第一次见到不胖的宗室。
“庶出而已,怎么,见到一个宗室有何意外。”老头子朱詹钥不以为意道。
“是哦,确实。”王朴想想也对,在这大明,宗室人数上百万呢。笑道:“只是你这个处境为何呀。”眼前这位宗室似乎混的不怎么样,衣料和住处都不讲究。
“我买股票,赔了底掉,王朴那个王八蛋,缺德冒烟,坑害良民啦,城里不知多少人给他坑的倾家荡产。”
“啊,这是什么话。股市交易很公正,也有人赚了钱,发财的。”王朴脸色怪异,居然当面被人骂了。
“久赌必输,发财有几何,家破人亡的又有几何。哼,就这等造孽之人,就是给菩萨铸十多座金身,也休想救赎罪业。”
“哎呦,我的天呐,你别骂了,我就是王朴。”王朴终于忍无可忍。
“呵呵,我不信。”
“跟你这个老头说话心里堵,我告辞了。”王朴十分郁闷,转身就想走。
“等等,你刚才说天下会大乱,那,可有解救之策。”
王朴回头望着他,老头这会儿倒是一脸的肃然,便认真的做了回答,道:“可能,我有法子吧。”
“就是你的殖民之策,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想来。”老头子下面就不说了,殖民之策最后必然演变为藩镇之祸,武将开边后,自行迁徙人口,将来就是有钱,有人,还有地盘,怎么看都是祸害无穷。
“只是什么,我这个殖民之策,我不是自吹,功在千秋,利在当代呀,后世之人一定会对我顶礼膜拜的。”王朴自傲道。
“哼哼哼。”老头子冷笑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用,宗室就是养殖场里的废物。”王朴不甘示弱,也冷笑回怼。
老头子听了果然变色,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我有一个文会,会有各路才俊到场,你可敢前去,估计,你一介武夫,去了只会学狗叫,把哪位才俊给笑死就不妙了。”
王朴大怒,道:“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不敢。”便问了文会的时辰和地方。
翌日,碧玉湖上,水榭树荫下的这场文会,来者几个府学的祭酒,还有几位名士,宗室子弟也有不少,正呤诗作对时,王朴到场,这些士大夫齐齐向他看来,面上多呈鄙夷,后者心中也不在意,这就是大明的常态,武人地位太低,在士大夫眼里形同猪狗。
“怎么也不等我。”王朴嘀咕一声,他大大咧咧找位子坐下。
左右两文士互视一眼,齐齐起身另寻他坐,倒把王朴突兀出来,引来众人讥笑声,王朴虽有些难堪,可他领兵打战两年,见过了世面,自信渐长,这点小挫折而已,就厚着脸皮,打定主意不能露怯。
原来他们在这里以湖水为题,正轮流作诗词,一个老文士有几分仙气,撵须摇头晃脑干谒道:“春水无端浸白云,佳景无时何人赏。”
好,好,低下便一片叫好声。
“黄大人这半阙,意境高远,佳景无时,更是一语双关,有何人能接得。”
“咳咳,今日有位新来的年轻人,这位是神甲营节制王朴。”昨日白马寺见到的那位老者朱詹钥终于发话了。
“怪不得,我闻到了血腥气。”
哈哈哈,众人轰然而笑。
王朴起身围了一揖,叹气道:“今日这个阵仗,倒叫我想起了一个典故。东晋时,桓温领兵路遇几个人,那些人问他,老贼持此何作,桓温答,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王朴,听说你就是一个纨绔,能领一支精兵也不过是占着父辈的荫余,可笑,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名将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了些,但是摸样颇俊朗,有几分佳公子的卓卓气质,但是这会儿说的话却十分无礼。
“这位是。”王朴看他长的像那个衣冠禽兽陈名夏,就拧眉问道。
“本公子,是洛阳许艺,字美成,金科解元。某一介草民,全凭寒窗苦读十载才搏得了锦绣前程,不比王节制不学无术,却能天下名望手到擒来呀。”
“哦,那你该好好珍惜。”王朴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嫉妒,登时就有了莫名的底气,贱贱的瘪嘴道。
“你,你这话是何意。”像许艺这种寒门子弟最为脆弱,恐惧他人的轻贱,所以,王朴听了他的出身就一脸不屑之色,顿时破防。
“你我有天壤之别。我的起点就是你的终点。”王朴道。
“你,哼,我乃文章取士,圣人门徒,你不过是武夫如何可及万一。”
“我有世袭爵位。”
“我,我是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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