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儿一出,几位姑娘互相递了眼色,沈水烟面色平静地坐着,不出所料,这会儿沈水煣面色黑如锅底,嘴唇抿得有些泛白。

缄默了一瞬,便听胡玉清道:“成婚的规矩繁多,我家大姐姐出门前也是这般,”她面上挂着笑,语气不紧不慢的,眼神往魏良意那头偏了些许,撇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听说近日伯母也在张罗魏妹妹的婚事,可是祁阳巷那家?”

魏良意眼波流转,轻轻抓了抓帕子,脸上泛着羞涩:“正是,话说这外城的寺庙真是灵验,去年去求过一回,没成想真真显了灵,我母亲最是讲究这些,前儿刚去还了愿。”

“那便要同你提前道声儿喜,许家的公子可是厉害,上半年春闱的时候也是登了榜的,听说同你家哥哥还是总角之交?”胡玉清吃了口茶,接上魏良意的话。

此刻魏良意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轻轻额首。

正是聊得火热,女席这头的宾客已经坐齐,檐下响起乐声,掺进了徐徐清风,尤为婉转。戏台子上头翩翩然走出来几道倩影,舞步轻盈,水袖起伏,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众人细听,演的正是《浣纱赋》。

耳边响遏行云,永禄郡夫人站在廊檐下头瞧了一阵儿,眼神有些发冷,扶着身边的竹卷帘缓缓退后几步,转过身时又重新拾起一抹笑,坐回席面上。

“李大娘子这席面办得可真是大手笔,我适才看了一圈儿,来的可都是咱们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见得是有多么重视了,不得不说,我可真是羡慕孙大娘子的好福气,寻得这样一个好亲家。”永禄郡夫人随手夹了一道菜,轻轻捂着帕子抿了一口,眼神亮了又亮。

孙氏同李大娘子相视一眼,面上是肉眼可见的得意,此刻有丫头温了酒来,只见孙氏接过酒壶俯身为永禄郡夫人斟了一盏,嘴角轻咧:“瞧你说的,你自个儿就是个有福之人,又何来羡慕我之说?”

只见永禄郡夫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着接了一句:“纳征可是下月?到时可别忘了请我,你家姑娘的喜茶我可是吃定了的。”

正是说着,永禄郡夫人微微偏过头,瞧见棠国公夫人兀自坐在不远处的亭台上,她身边跟来的丫头婆子皆候在亭下,气氛清冷,倒是与她们这处的热闹相隔。

永禄郡夫人挑了挑柳眉,收回视线,捧过手边的汝窑茶盏抿了一口:“棠国公夫人今日倒是清静。”

这话儿不像是特地对着谁讲的,倒像是随口一说。可或许是听者有意,孙氏脸色渐冷,身子微微朝李大娘子处侧了侧,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口茶。

现下谁不晓得那日在侯府的事情,如今棠国公夫人与恭王妃闹得不爽快,今儿这席面又是先前同恭王妃交好的李大娘子做的东,请的是一直以来与恭王家不对付的沈家,赵沈两家联姻的纳吉喜宴,恭王妃自然不会来讨自个儿的不痛快。

至于棠国公夫人今日会来,明摆着就是下恭王妃的脸,只是她素来是瞧不上孙氏的,自然不会过来与她同坐一席。

对座的秦大娘子眼神儿飘了一圈儿,干笑了一两声儿:“我那会儿来的时候,瞧见亭下的万寿菊长得不错,想来是同棠国公夫人想到了一处。”

见秦大娘子打圆场,永禄郡夫人心中冷笑,不过面上仍是随和:“秦娘子府上可是顺心?瞧着你又圆润了些。”

秦大娘子手上的箸儿微顿,晏晏道:“儿女如今都大了,除了家里的幺女儿费些心,府上倒是鲜少有事,不过是一顿吃过盼着下顿,侍弄些花草,念些经文,日子长了自然胖了一圈儿。”

“瞧我,适才刚说过羡慕孙娘子,这会儿倒又要来羡慕你了。”永禄郡夫人抚了抚袖口,眉头轻轻一蹙,佯嗔了一句。

这会儿瞧见秦大娘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永禄郡夫人看在眼里,扶上高髻上的钗环,步摇相碰,叮当脆响。一壁儿的丫头捻着箸儿夹送了一块新布下的鱼肉给她,她轻看一眼儿,并不曾理会。

只是薄唇微张,眉头又蹙了几分:“真是不假,我那一屋的,却是没一个省心主儿。”

这话儿一出,秦大娘子眼帘轻轻撩起,侧耳听她继续:“我屋里新拨来了个丫头,前儿在跟前伺候时犯了错,我便打发她去了膳房里头帮杂,哪成想,她老娘是我家老祖宗身边的老人儿,打着这层关系又找上了我,这一来二去,我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便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叫了那丫头进了屋。”

话音刚落,秦大娘子笑意僵在了嘴角,这话是另有所指,她下意识瞧了李大娘子和孙氏,见她们两个也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李大娘子索性搁置了箸儿,这会儿却是又呛了口茶。

“嗳呀,这怎么能成,留这么个丫头在身边儿,可不就是委屈了自己?”坐在永禄郡夫人一壁儿的周家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了一句,随后又啧啧道:“不过话说回来,人这一辈子,人情世故可真是难躲,不过都是见了谁的情,看在谁的面子上,不好意思回绝,到头来心里头的苦也只有自个儿清楚。”

永禄郡夫人心中暗爽,面上却是故作惆怅,连连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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