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柔
[有山脉相隔的遥远是一种绝望,由水道相通的遥远是一种忧伤。——余秋雨·夜雨诗意]
(一)
开门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按门铃?
NO——
单刀直入即可!
(二)
第三十一次,走进这里。依旧院门大开,房门不锁,窗户不闭,如果小偷足够幸运,应该可以从这里毫无阻碍地顺走任何东西,但若是稍微有点尊严的小偷,或因此而侮辱了他的智商而不屑下手也未可知。
入往玄关,主动换鞋。
是规矩,也是礼貌。但也许,主人并不在意。
往客厅走,木质地板鲜亮如新,桌上的水果盘里,既无水果,也无刀具。旁边的玻璃杯,仿佛是昨天自己用过的那一个,一寸未曾挪动。沙发上静卧的浅棕色毛毯,应该也是自己的杰作,线条凌乱,不忍动它。
啪——
蓝色文件夹砸在桌上的声音,好清脆,若把这所有的房门关上,说不定还会有回声。抬起左手,对了对表,两点三十分,还有两个半小时。舒一口气,如往常一般,偏头转向一边,欣赏院内的框景设计。
院景很美!
人个都爱表面装饰,一般豪宅大院,院外不是喷泉就是假山,或是绿茵草丛,花架秋千。可这里倒好,不仅小路设计的毫无章法,就连石头也都是风化了的岩石,窸窸窣窣地摆放在院外各处。唯一有看点的地方,还要属那不到一米宽的水塘,不知是主人不走心挖的还是天公故意为之。远处看去,水还算清澈,可以倒影人影。如果现在有一条小鱼从水里跃出,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跃出来的,也可能是死鱼。
确实别具一格,因为没人能做到这般随意。收回目光,我呆滞地盯着对面的液晶显示屏,又关了!开了三十次,算上今天,三十一次,那个人也关了三十次,还好心耐性的没有投诉我,到底是太有钱还是太大爱?
我曾连着一个星期蹲点,想要借此捉住或证明点什么。偏偏每当我一闭眼就像错过了整个世界,醒来冲进房间,电视关了,人去楼控!
后来,挨了骂,减了薪,含着恨,继续守。
有时候,自己都在怀疑,这所房子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存在。每日拼命的挤出三个小时放在这虚无缥缈的希望上,到底值不值得呢?我一面怀疑着,一面继续守着。大抵名人都是这样,喜好故弄玄虚,善观摩着别人的痛苦来缅怀曾经的自己,倘若别人与他蓦然相撞,他即刻便说,“你真像年轻时的我。”由此再上演一番千里马伯乐终有所依的戏码!
我想着,嘴巴只管笑笑,不说话。
话又说回来了,名人出名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少人答得上来。就怕是自己也模糊了当初的景色,所以,逢入眼缘的人都说很像。但具体哪点像,为什么像,眼前倒影的怕是只有回车键敲出的白板吧!
哟!一晃眼,三点二十分了。
起身打开电视,不看频道,不问内容。只管将音量调大,期望吵醒那个沉睡的人。
(三)
听说邻村来了个洋教师。
不多时,静默在大地上的黄土像是被弹棉花似的被动弹跳着,自然也惊起无数寂寞的尘埃。在西村,每五日赶一次场。但在日头这么毒辣的日子,村民们却三三两两结伴着,步伐轻盈而迅速,明明鼻孔和耳朵背后已经晒出了汗珠,却毫无止息之意。只为看东村那个以前素昧平生,至今素不相识,以后甚少往来的人。
东村离此地约摸二三余里。
数字轻巧,走起来并不容易。途中他们要翻越的不只是东村人为了阻隔他们进村而砍断的铁索桥,还有一户专门饲养狼狗的人家,末了还有一小段路是洼地沼泽,穿过这里,才能到东村!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走这条路,丝毫不夸张。他们赌上一切,只为看他一眼!
东村大多是苗人,汉人几乎没有。
这次那洋教师能来,估计是响应国家民族区域自治的号召才不得不走这一遭。但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很多人过了铁索桥之后,便选择了另一处可以看到洋教师的地方。毕竟,要面对那么多张饥不择食的狼狗,个人的命还是很重要的。在哪里看不是看呢,为了活的久一些,模糊点就模糊点罢!
老远望去,只见他们一群人围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儿,好不热情。
“欢迎,欢迎……”
“thank…谢谢!”
镜头放大,只见这个男子一头金色卷发,肤色白皙,手指修长,像极了那些影视剧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他尴尬的笑脸和因惊惧而有些退后的双脚更像是五落凡尘的仙子。汇聚到一起的目光,模糊了东村的周围,使他晕眩,直至无力蹲下。
刺啦——
他猛然抬头,是谁?是哪个栽贼的恶魔之手用力地划破了他的尴尬,让他的白臀赤裸裸地与烈日相拥,然后亲吻,再慢慢的爱抚。他立马螣地坐起,用手中的公文包遮住羞愤,小脸一红,往他该去的地方。
总而言之,东村人和洋教师的第一次见面,若以成败论,自然是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四)
第三十一次,电视被关掉了。
唯一不同的地方,电视前多了个人影。
此人目测一米八九,一身灰色运动装,脖颈处不停地冒汗,大概运动过后身体还未达到饱和状态,可见其呼吸均匀,鼻孔紧致,看样子是把好手。只是运动还戴腕表,这倒新鲜。至于轮廓,未及细看,也不想看!
一想到转过脸就是那一张刻满了大写的美元符号,便顿然失了观赏的心情。
“lady,are you now?”
“yeah,maybe!”
“all eight.then,please go home.”
……
或许不太理解资本主义国家人的思维。如此直白冰冷的逐客令,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调研。问:各国男人对于妻子出轨后的态度为何?答:英国男人,妻子出轨,默然取下戒指,再亲吻妻子脸颊祝她好运,而后默然地撑伞在伦敦街头;日本男人,妻子出轨,张口咆哮,拔出家传祖剑,头戴汗巾,院中比划几个小时,出门喝酒,找个外遇;美国男人,妻子出轨,首先清理名下财产,再打律师电话,然后法院相见。或者他兴趣正浓时,可以在一旁冷静地看妻子与情夫做爱也未可知!
令人咋舌的调研,但都很符合。
至少对于门内那位华籍美人而言,他们国家的优良传统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提现。夜晚下了一场雨,空气虽然清新,pm2.5也在减少,但风灌入领口,还是会冷,这与季节或穿衣的多少,有时关系并不大!是的,并不如我所愿,我被赶出来了!
可能现在,那人正用电脑计算着各种数据,准备着明天如何让他的律师起诉我呢。
(五)
东村的民族小学,在一处土墙院子里。
夜晚下过雨,道路泥泞不堪。鲜亮的皮鞋一踩下去,再捞起来,几乎立马便会忘记它当初是如何精准的反射太阳光与紫外线,取而代之的则是掺杂了牛粪的橙红色泥水。汉斯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像拔萝卜一样,左摇右晃地拔往学校。
院内,村长老莫的焦鞋来来回回地拍打着院坎,仿佛正在刀尖上鼓瑟。
汉斯进门前,老莫仍旧拍打着院坎。慢慢靠近这个年近花甲岁月的拱背老人,汉斯发现,老人的面部若Auguste Rodin用雕刻刀横七竖八地割断其脉理后又着急地拼凑在一处的残缺艺术品。深蓝色的中山装竟比自己的眼睛还要接近天池湖水最碧亮澄澈的动人时刻。浅碧色的长裤腿略有几处蜿蜒线条,褶皱出了难得的艺术美感。
“你好,我是汉斯!”他尽量用地道的中文,温柔的言语,生怕惊吓到这个在他眼里独具艺术美的老人。“哎呀,你来咯哇!”老人唰一抬头,后熟络地拉起汉斯的手,顿了一下,迅速地放开汉斯的手,将自己的手往深蓝色的衣角边来回熨烫几下,再次熟络地拉起汉斯之手。“你喝茶不?”
从始至终,汉斯依旧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对着老莫。
晚上,汉斯正式住进土墙院子。
怎么说呢?同多数认床的人一样,躺在铺了好几层草席的豪华木架床上,盖着潮湿发霉的薄被,四周皆是闭塞暗黑的土墙,也都带着潮气。唯一的一盏煤油灯,因为自己失足打破了煤碗导致现在自己不得不规规矩矩地接受失眠的洗礼!倘若想要下床上厕所,需得学会夜视,可就算自己的眼睛被上了色,它也帮不了自己摸索到正确的出门之路。
哐当一声,估计是洗脸盆被自己给绊倒了。
“Oh,cool.”外国人所居住的地方,不是海洋便是牧原,亦或者庄园。由于常年经受海风的照拂,加之独受艳阳恩宠,所以,冷于他们而言,或只是表面的娇嗔之言罢了。哆哆嗦嗦往老莫所指的方向扶过去,听老莫说,是左边关有牛的地方。“OK,It is.”汉斯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窥视他的眼睛之后,开始他的巅峰一刻。
“你倒是快点啊!”
“就…就在这儿睡,跟我睡吧!”
“不会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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