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钊一直看着方铭薰,他的内心思绪复杂。

方铭薰看向他,颤抖着说:“大人,不要放弃我。”

韩牧钊知道他心中对揭发刘悯一事的执着,但是,他的这个弱点却着实让他无法担负间谍的重任。

看着在他的眼中晶莹地转动、最终却掉落下来的眼泪,韩牧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为他抹去,声音有些沉重地言道:“此事以后再议。”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却正对上海公子的惊奇不已——铁骨铮铮的韩大人竟有这么温柔的一手?!

看到海公子夸张的表情,韩牧钊顿了一顿,才发觉,自己刚才对方铭薰的举动有些亲昵。

他本无心,但让海公子看得有些尴尬。

他走近海公子身边,低着声音半开口道:“你如果哭得出来,我也替你擦。”

海公子合上嘴。

韩牧钊回过身对他又道:“到这边来,有事与你商议。”

海公子闻言,跟上他的脚步。

软榻中的方铭薰一直低垂着头,听到韩大人说有事,急忙擦干眼泪,下了软榻,也跟随上来。

韩牧钊坐到书案主位,海公子坐在书案边,方铭薰悄悄地坐到海公子身侧。

韩牧钊和海公子看看他,知道他是怕被甩下,都没有说什么。

韩牧钊讲述道:“今日,我巡查至龙卫营,那里的军士因尚未拿到军饷而哄乱,寇瑊前去解释,被石块砸伤额头。”

海公子思索着,问道:“事有预谋?”

“是。”韩牧钊分析道,“军士们投掷的土石块比普通的教场用料形状略大且质地更硬;还有,寇瑊到场后,本来声势已经渐弱,但却有人带头抗议,才开始后面的扔砸。”

“早有预谋,军士中还有主谋。当然,他不是主使者。”海公子抬起目光,看向韩牧钊,问道,“那么,这是当场的训练官失职,能牵连到你什么呢?”

“我到场之前,军士的情绪尚且稳定。我入场后,开始加剧。随之,我主导着全部的平息过程。出现了任何问题,当然是我控制不当。”

“到时候,左谦霖一定会这么说。他作为龙卫军长官,定会袒护自己的属下。另外,他与刘晟翾交情颇深,势必与刘家相同立场,当然撑持太后。”

韩牧钊凝眉颔首:“左谦霖与刘家是否暗中私相收受,尚不可知。不过,还有一人,也值得怀疑。”

海公子眼睛一亮:“三司使寇瑊!”

“没错。三司总理全国财政,三司使向来是最富有的官员。克扣军饷的作法素来有之,而朝廷为了稳定官员机构的运作,也不得不默许。但是,这迟发、少发的尺度却不会轻易变更。而这次军乱的起因,便是上个月的军饷晚于约定俗成的时日过久。”

“除非有特殊原因,否则,便是他与刘悯事先约定如此。”

“正是。”

“这大宋最富有的官员竟也需要讨好刘悯?”

“权力。他需要借助刘悯与太后的关系,用太后的权力保证自己的地位。”

“唔——”海公子深叹一口气,“看来,这刘悯以利结党,已经极为稳固。但是,他们行事谨密,既便我们知道他和朝中所有大臣结交,我们也无从获取实证。”

他看了看身旁的方铭薰,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本来打算借助方铭薰的绝世才能希望有所突破,谁料,却突如其来了这么一个怪病症。这一条路可能行不通了。

方铭薰知道海公子对自己很失望,他深深地低下头。

“牧钊,”海公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今日,在现场,我已下令封锁军营。留下枢密院的侍卫进行监视。”

“不过,他们没有经验,也未必会尽心。”

“嗯。我没有指望他们会抓住一二。只要军乱的主谋不太笨,他一定不会在这敏感时段出入,以免不打自招。如果我推测不错,明日便会对我问责。我会请求待罪侦查。接管军营后,我便有机会起获那主谋来不及转移的证物。”

“什么证物?”

“钱财。”他继续解释道,“与军士做交易,大多会授以钱财,而且,不会提前太久。我每三日一次巡检,他一定在近两日轮值时被收买。而两日内告假的军士屈指可数,所以,佣钱没有被转移、仍在军营的可能性较大。否则,告假的军士便是怀疑对象。”

“嗯,如果可以查获,的确是最有力的物证。但是,最重要的是,现场那么多人,纷乱无章——行事者也一定如是想,才会有恃无恐——如何能够锁定关键的人?”

“我让韩猛借了宣徽院的猎犬,将现场近千名的军士划分成九个部分。当他们放下手中石块后,我验看到,其中一个部分的石块最为密集,显然这部分军士当时攻击得最猛烈。既使主谋不在其中,也必是与主谋关连最近的人。”

“嗯——”海公子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言道,“韩大人如此急智多谋,做了众多准备,看来,可以高枕无忧了。”

“也不尽然,”韩牧钊冷静地言道,“我只将千人分成了‘很可能’与‘很不可能’两部分,想用观察他们眼睛异动的方法找到嫌犯,还有些难度。”

他看向海公子:“到时,很可能,需要你和韩猛、耿岳的协助。”

“好。”

方铭薰听着他们的谈话,眨了眨闪亮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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