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敛容,恢复庄严肃穆之态,缓声道:“爱卿恐有些许误解,朕不过令其一观,然爱卿忠言,朕已铭记于心。”

说完,微微闭眼,靠在龙椅上,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睁开双眸,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视着大殿中的众人,眼神中透着威严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谢陛下。”

李波言毕,面上带着恭敬之色,躬身缓缓退后数步,归至本位。

他垂首间,眼皮微微下垂,暗自舒了口气,庆幸这一场小风波暂告段落。

舌尖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中默默念叨可千万别牵连到自己才好。

这突如其来的小波澜,令皇帝一时恍惚。

仿若从繁杂国事的思绪中骤然被扯离,他双眼瞬间失焦。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已然忘却了当下要事。

少顷,才于记忆的缝隙中艰难寻回。

原是要宣读圣旨这档子事。

正思忖太监怎还未将物件取回,便见其匆匆折返。

皇帝遂敛神静候,眉头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眼中隐有几分不耐。

这当口,可莫要再生枝节。

“陛下。”

太监疾步上前,脚步急促而又轻盈,先向皇帝行大礼,那动作干净利落,双手伏地,上身趴得极低,生怕稍有迟缓惹来责罚,而后双手呈上所持之物。

此物乃皇帝为核验柳盛和之言所书,本以为无用武之地,未料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皇帝手持纸卷,心底忽泛起一丝别样涟漪。

既有对未知变数的隐忧。

眼眸微微眯起,又似带着几分即将揭开真相的期待,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抬眸环顾众臣,扬起手中旨意,问道:“诸位爱卿,可知此乃何物?”

语至此处,皇帝微微一顿,仿若那话在舌尖打了几个转,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方续言:“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有人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胡须,心忖无非是关乎监察院的最终裁处。

然闻皇帝口吻,其中似暗藏玄机,或有惊人之举。

有人暗自揣度,莫非要大肆抓人?

可这念头刚起,便又压了下去,在这朝堂之上,谁敢贸然出头,说错半句话,那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因而众人皆缄口不言,只是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见无人应答,皇帝目光移至柳盛和身上,缓声道:“柳相,朕念在自幼看你长大,若非如此,朕险些以为你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柳盛和闻之,眉心轻蹙,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心下暗忖:这皇帝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全然不解皇帝此言何意,瞬息之后,便见皇帝手臂徐徐落下,答案即将揭晓,他也只能屏息以待,双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握紧。

且见圣上徐徐展开手中旨意,龙颜之上沉静如水,唯双目微凝,透露出几分审慎。

那旨意之上的一字一句,关乎朝堂安稳,社稷兴衰,自是要反复斟酌。

审视良久,继而抬手,将旨意向姚荣所处方位递去,袍袖随之轻轻拂动,尽显威严之态。

姚荣见此情形,心下知晓定是有大事宣告,忙不迭碎步趋前,双手接过旨意,侧身立定。

他微微低头,眼角余光瞥见圣上神色凝重,愈发不敢怠慢,暗暗吸一口气,挺直腰背,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此语既出,四下众人皆敛息屏气,凝神谛听,各自心怀忐忑,或低垂双眸,或紧攥衣角。

揣测此番诏令究竟关乎何人何事,会给这朝堂带来怎样的风云变幻。

“鉴察院正一品御史周尚文,自履职以来,优柔寡断,怯懦无为,即刻停职,入学子督潜心修习五月,期满再行考核。正一品御史却承允,心性阴狠,手段卑劣,屡行陷害同僚之举,且在职之时,鱼肉百姓,贪墨徇私,着即革职,打入死牢,明日午时问斩,其从属一并论罪处斩。”

姚荣宣读之际,一人悄然自后门闪出,径往后宫奔去。

此人脚步急促,心跳如鼓,额上豆大汗珠滚落,暗自思忖这朝堂突变,必须尽快告知贵妃娘娘,方能早做筹谋。

林贵妃斜倚贵妃榻,玉手轻托香腮,眉似春山,目含秋水,瓜子脸蛋,不点而朱,清艳脱俗。

看似慵懒闲适,实则杏眸半掩,余光不时扫向殿门,心中一直留意着前朝动静,牵挂着自家兄弟仕途。

小太监入内,跪地叩首,“贵妃娘娘金安。”

林贵妃闻声,星眸微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盼着是能带来兄弟安好的消息,手指却不自觉地轻轻叩着榻沿。

睨视来者,轻声问道:“所来何事?”

小太监禀道:“陛下今朝朝会,至今未歇。先前散过一回,眼下又召集众人。”

小太监言犹未尽,林贵妃已然来了兴致,心下暗道莫不是有要紧事发生,忙撑身而起,莲步轻移,望向小太监,“可知所为何事?”

小太监忙应:“陛下未露分毫,奴才也是刚听闻,便匆忙来报。听闻是鉴察院之事,似抓了好些人,此刻正宣读惩处。”

林贵妃闻言,惊起而立,花容失色,柳眉倒竖,心中大惊,暗忖怎会如此,兄弟可千万不能牵涉其中。

忙问道:“怎会?陛下拿了鉴察院的人?所犯何事?”

小太监心下惴惴,暗自担忧回话不慎会触怒贵妃,硬着头皮答道:“奴才不知详情,只听闻周大人被罚入学子督修习五月再考。”

林贵妃柳眉轻蹙,心中一沉,轻咬下唇,暗忖周尚文乃自家兄弟上司,如此处置,兄弟恐难轻罚。

又问:“可还有旁的消息?”

小太监略一思忖,回道。

“有传言,前些时日见丞相大人出入玉龙军营地,此次抓捕鉴察院众人,正有玉龙军人马参与,奴才揣测,或与丞相有关。”

小太监垂首回话,目中偶现精芒,心想着这番言语不知能否帮到贵妃,又怕无端惹祸上身,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

林贵妃闻柳盛和牵涉其中,心急如焚,又气又恼,面色涨红,心下大骂这朝堂局势怎如此复杂,疾步出门。

吩咐备轿之际,犹不忘嘱人给兄弟备下膳食,心中默默祈祷兄弟千万不要受太重处罚。

“着鉴察院正二品御史周飞宇入学子督修习三载,正五品御史田亦瑶复入女学院修习六载。”

贵妃登轿,急声催促:“快,再快些!”

丫鬟不敢延误,忙催人加速,此行所赴,乃柳平露所居之长秋宫,似唯此方可解当下困局。

林贵妃坐在轿中,心急如焚,双手不自觉握紧衣角,暗自思量见到柳平露该如何应对,如何才能保得自家周全,时不时撩起轿帘张望,盼着快些到达。

柳平露却早得消息,特于请安后闭门谢客。

她心中清楚,此刻局势微妙,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泥沼,不如暂避风头。

只见她负手而立,在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轿落宫前,林贵妃不及等候,匆匆下轿奔至宫门,宫女相随,叩门许久,宫门紧闭,无人回应。

林贵妃又急又气,心中埋怨柳平露这当口还如此绝情。

可又无奈,只能在宫门外徘徊,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对策,来回踱步间,凤簪都跟着微微颤动。

宫女叩门良久,林贵妃凤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那长秋宫落锁的宫门。

手中的丝帕被她绞得不成样子。

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恰似清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几欲夺眶而出。

贝齿轻咬下唇,心中暗忖,自己满怀期望而来,如今却被这冷冰冰的宫门拒之门外,柳平露这般行事,当真是绝情。

想到家族荣辱、兄弟前程皆系于这错综复杂的宫廷争斗,她顿感无力,双肩微微颤抖。

望着紧闭的宫门,内心防线轰然崩塌,满心悲戚难以自抑,忍不住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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