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局势,忠顺王府那边横竖不肯见王家人,这对于一心想要选秀入宫、图谋家族振兴的薛宝钗来说,无疑是个致命打击。选秀之路一旦受阻,想要再寻其他出路,搭上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勋贵,这贾府的人脉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在这京城之中,贾府树大根深,交游广阔,多少达官显贵都与贾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能继续留在贾府,说不准哪天就能寻着机会,重新打通向上的通道。

薛姨妈听了女儿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思前想后,也觉得颇有道理,便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暂且忍耐了下来。薛蟠可没这等耐心,他本就是个急性子,平日里在贾府就憋闷得慌,如今又受这等窝囊气,哪里还肯继续待下去。奈何母亲和妹妹都铁了心不肯搬走,他虽满心不情愿,却也只好继续住着。只是这心里的气无处发泄,便常常天一亮就溜出门去,整日在外面厮混,所以白天在贾府里是绝对看不到他人影的。

近日,薛家住的院子仿若被众人遗忘的角落,许久都无人踏足,一片清冷孤寂。身为贾府大管家的王熙凤迈步入内,对这萧条之景丝毫不觉诧异,毕竟梨香园内发生的种种,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今日前来,她是带着目的,因而刚踏入院子,便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脸上惯有的嘲讽,稳步朝着薛姨妈母女所居的屋子走去。

“哎哟哟,姑妈,薛妹妹,”人还未进屋,王熙凤那脆亮的嗓音就先传了进来,“这些日子可把我忙坏了,年节下,各处的迎来送往,实在扰得人头疼。”她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做派,还是一如既往。

屋内,薛姨妈正陪在生病的薛宝钗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解闷。自从薛宝钗卧病、贾母对薛姨妈避而不见后,薛姨妈的日子就单调了许多,每日除了去王夫人那儿坐坐,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陪伴女儿。多日无人上门拜访,冷不丁听到王熙凤的声音,母女俩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

王熙凤笑语盈盈地迈进屋子,眼神先在屋内梭巡一圈,而后径直走向床边的薛宝钗,拉着她的手,满脸关切地说道:“薛妹妹,可大好了?瞧这小脸儿,还是透着些憔悴,可得好生将养着。”薛宝钗忙欠身道谢,称已经好多了。

王熙凤转而望向薛姨妈,嗔怪道:“姑妈,您可是稀客,这几日怎的也不去我那儿坐坐?我那儿虽说事儿多繁杂,可您去了,咱们唠唠嗑,也能松快松快。”薛姨妈挤出丝苦笑,含糊应了几句,只推脱忙女儿。

正说着,王熙凤瞥见墙角火盆里烧的竟是普通木炭,那火苗微弱,摇曳几下似要熄灭,屋内暖意不足,她眼神瞬间一凛,笑容也僵在脸上,提高了声调:“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府里待客竟如此不周?姑妈、妹妹住着,怎能用这等炭火!底下人办事愈发不像话,我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再三叮嘱,竟还出这纰漏,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咱们贾府不懂待客之道。”说着,她疾步走到门口,对外高声唤人,准备好好整治这“疏漏”,屋里气氛一时紧绷,薛姨妈母女对视一眼。

薛宝钗见王熙凤作势要发作下人,连忙起身,款步向前,轻轻拉住王熙凤的衣袖,柔声道:“凤姐姐,快别恼了,这炭火本就极好的,我与母亲在这屋里,倒也觉着暖和,原是我们自己说不用更换,底下人也是听了我们的话,可莫要错怪了他们。”王熙凤脚步一顿,目光在薛宝钗脸上停留片刻,心中已明了这是宝钗在给她台阶下,也顺势收了那股子怒容。

“哼,还是妹妹心善,可这些个下人,仗着我这几日忙,就敢如此敷衍,当真该打。”王熙凤嘴上虽这么说着,可语调已缓和不少,她款摆腰肢,回身慢慢坐下,嘴里仍不停嘟囔着下人的不是,“我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怎就养出这起子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办起事来糊里糊涂,连这点子小事都弄不清楚,平白让姑妈和妹妹受委屈。”

说着,她扭头看向平儿,神色一肃:“平儿,你这就去库里领些银丝炭来,要快,务必让姑妈和妹妹这儿暖烘烘的,可别再耽搁了。”平儿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去。王熙凤复又堆起笑容,对着薛姨妈和宝钗说道:“姑妈、妹妹,且稍等片刻,今日定要让你们舒舒服服的,这几日疏忽了,改日我定当再来赔罪。”薛姨妈连声称谢,屋内的气氛这才稍稍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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