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光艰难地透过厚厚的云层,吝啬地洒在贾府的屋瓦上,为这深宅大院添了几分清冷。第二日,王熙凤一睁眼,那平日里犀利的双眸此刻更是熠熠生辉,全然没了刚起身的惺忪,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再瞧贾琏,还四仰八叉地呼呼睡着,帐幔都被他的呼噜声震得微微颤动,此时天色尚早,依着平日里的规矩,王熙凤本不用这么早起身的。

可她心中跟明镜似的,惦记着昨晚在灯下筹谋了半宿的事儿,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赖在床上?“这事儿须得我早些去办,方能顺遂。”王熙凤一边暗自想着,一边利落地披上衣裳,随手拿过梳子,几下就将头发挽了个紧实的髻,那发簪一插,一丝碎发都没有。

“二奶奶,今日如何这般早。”平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她今日气色着实不好,眼眶下泛着青黑,走起路来都有些脚步虚浮。昨夜那屋里的两人闹腾出好大的动静,虽说隔着一道屏风,值夜的平儿却也被折腾得无法安睡,刚合上眼没一会儿,就又得强撑着起身伺候。

王熙凤抬眼瞥了瞥平儿,目光在她憔悴的面容上稍作停留,便又移开,“今日有事,你去备些补品,一会我有用。”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边说边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脂粉开始细细涂抹。

平儿一听“补品”二字,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林黛玉那柔弱娇俏的模样。在这贾府之中,上上下下似乎都认定林黛玉身子骨孱弱,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可平儿静下心来这么一寻思,自打黛玉进了贾府,虽说看着身形苗条,神色间偶尔透着些疲惫,但也没见她三天两头地卧病在床啊。“这传言究竟是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来的,又是怎样在这府里跟长了翅膀似的传扬开的?”平儿心里犯起了嘀咕,手上整理衣物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二奶奶,是要去看林姑娘?”平儿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出来。

王熙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瞟了平儿一眼,“不是,宝钗不是病了吗?这些日子府里事儿多,我一直没空去瞧瞧,今日抽个空就去看看吧。”说着,她端起早膳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碗,用银勺轻轻搅动着里面的燕窝粥,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平儿听了王熙凤的话,瞬间恍然,心下暗道:“是啊,若论银子,不是一直盛传薛家有着金山银山嘛!二奶奶这是要……”想到这儿,平儿抿了抿嘴,没再言语,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准备补品了。王熙凤看着平儿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随即又低头喝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近来,薛家算是真正深切地体会到了贾府那些仆人的势力嘴脸。想当初刚来贾府借住时,虽说不上备受尊崇,但好歹面上也过得去。可如今,形势却急转直下。贾母呢,虽说还勉强容忍薛家人继续留在贾府,可态度却冷淡至极,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找过薛宝钗以及薛姨妈闲谈家常了。哪怕薛姨妈特意去请安,也常常是吃了闭门羹,连贾母的面都见不着。

贾府的下人们本就是些眼皮子浅、惯会逢高踩低的主儿。如今瞧着薛宝钗像是失了势,在贾母跟前没了宠,况且说到底她们又不是贾府名正言顺的正经主子,谁还肯上赶着伺候?于是,薛家的苦日子便拉开了帷幕。先是膳食方面,和以往相比差了一大截,以往隔三岔五还能见到点精致菜肴,如今却大多是些粗茶淡饭。不仅如此,送餐还总是不及时,常常饿得人肚子咕咕叫。这贾府上下,除了贾母和贾赦因有自己专用的小厨房,就连贾政的餐食都得在大厨房按时领用,薛家作为借住的外亲,自然排在最后,每次都成了最晚拿到吃食的那一个。

膳食差些、晚些也就罢了,更让人头疼的是,有时连日常洗漱用的热水都难以取到。冬日里,手伸出去碰一碰水,冰寒刺骨,想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简直成了奢望。薛姨妈实在受不了这般委屈,心里一盘算,想着索性搬回薛家在京城的宅子,落个清净自在。可就在她准备差人收拾行囊之际,却被心思缜密的薛宝钗给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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