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写梁崇义是沉墨寡言的性子,也知礼,这倒是他该说的话,至于是不是古道热肠就不知道了,他的结局是为故主来瑱报怨对抗朝廷,地连七州,带甲二万,一败再败,与妻子投井而死,亲族三千人皆为李希烈斩杀。

往好处理解是为了恩义不顾利害,往坏处理解是野心膨胀不知利害。

“姊姊猜他会不会帮?”

“奴家托了话,他肯帮时,奴家伺候他终身…”

杜宗文心中不觉感动,如此一来,自己倒无以为报了。送了人回客栈,洗了头面,换上了他娘做的襕衫,便往东市寻刘一。梁崇义没应承倒好,要是应承了,便又得节外生枝。

东市往西市有两条道,北道便是走皇城南街,南道走京兆大街,皇城南街就是挨着皇城南面的东西大街,京兆大街也是东西街,京兆衙门在光德坊东南角,离这条街只隔着坊墙,所以唤了此名。

花金刚名头不小,梁崇义虽有力如虎却不是个爱惹事的,这从那天他对着李酒盏不放一句硬话多话便知,如果他给刘一缠得没法了,或者为郑娘子动了心,也肯定会想到报官,而不会直接往平康坊。

杜宗文便走了京兆大街,到光德坊坊门左近,果然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人,唤了一声。刘一就跳跑过来了,在马下抱住他一只脚就嚎啕起来,啊啊呜呜,老大老大的唤。

杜宗文不禁也下了泪,撞着郑娘子几个就要下未下,看来还逃不过:“至尊宝,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妇人了,动辄便哭!”刘一一下子就丢开了手,跺脚道:“你才妇人,贼妇人,淫妇人!我头也磕烂了,你却没事,还骑了马!”便挥着拳头打了过来。

一脸一额的干泥,隐然带着红色,与程肥也差不了多少,看来确实没少受罪。杜宗文跳下马道:“累小阿弟受苦了,这马赔了你的猪,拿好!”马缰马鞭都塞了过去。

“梁公,有累!”杜宗文揖着走了过去。

梁崇义还是穿着那身显小的青衣,乌皮靴,软脚幞头,左臂上系深绿绢带,眉头习惯性的皱着,表情木讷,揖手道:“不值得什,公子既平安,便得往京兆衙门勾了案才好!”杜宗文一惊:“已经报官了?”

梁崇义点了头,刘一在马鞍上道:“他只随着,我报进去的,坐衙的是穿紫袍的大尹,捕贼官已将了一队人马往平康坊去了!”

好,看来这事愈发不得了!

杜宗文想了想,抬手对梁崇义道:“公熟门路,愿相烦指引!”梁崇义道:“也说不得熟,公子请行!”到了衙门口,他就站住了脚,本来他就不愿掺和这事,可早上受了那副心肝,纸书上写得格外敬重,他就拉不下脸来,至于郑娘子他是想也没想,如此尤物岂是他能染指的!

“公子但进去,当无他事,梁某就此别了!”

杜宗文叉手道:“好,改日再来寻公吃酒,谢公的恩德!”梁崇义道:“不值得什!”揖手,走出一段却又转了身,这人很怪,眼神言行完全与年龄不相称,莫非真是个有道的高士,能预知人吉凶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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