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报声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划破凝重的空气。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莫辰祎紧握着我的掌心,力道陡然加大,仿佛要将我的手腕捏碎。我虎口处那尚未愈合的伤口,被勒得一阵钻心剧痛,然而视网膜上急剧跳动的红光,却让这伤口之痛都黯然失色。

莫辰祎染血的衬衫下摆,还残留着不久前镇压契约暴动时沾上的朱砂,此刻在警报灯的映照下,呈现出斑驳陆离的紫黑色,恰似一幅神秘而诡异的抽象画。

“顶层甲板!”他的声音从喉结滚动处发出,夹杂在尖锐的警报声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紧紧攥着我手腕,那力道几乎要碾碎腕骨,“郑和宝船的星图在桅杆暗格里——”

话音未落,整艘游轮猛地向右侧倾斜,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拉扯。舷窗外,赤红色的火团如恶魔般肆虐,已然无情地吞噬了第二艘救生艇。爆燃的汽油在海面上轰然炸开,金红色的涟漪层层荡漾,将郭天睿狂奔而来的身影映照得忽隐忽现。

这位平日里沉稳可靠的消防队长,此刻狼狈不堪。他满脸烟灰,防护面罩歪挂在脖子上,干裂渗血的嘴角暴露无遗。“C区管道爆了三个灭火喷头!”他一个踉跄,将消防斧狠狠杵在地上,斧刃与甲板撞击,溅出的火星“噼里啪啦”地朝我脚边飞来,“古文字研究组那群人往消防栓里灌了朱砂水,现在水带全堵死了!”

莫辰祎闻言,眼神瞬间一凛,猛地松开我的手。他解衬衫纽扣的动作疾如闪电,几乎带出残影,眨眼间便露出锁骨下方那枚暗红的契约烙印。那枚半月形印记,此刻正散发着诡异的磷光,仿佛在与远处熊熊燃烧的桅杆遥相呼应,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带十个人去引擎室!”他迅速将浸透香槟的外套甩给郭天睿,语气坚定而果决,“用98度以上的酒精冲洗管道,朱砂遇热汞会析出。”

我还没来得及抓住他飘动的衣角,七层观景台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显得格外刺耳。

冯齐康的荧光背心在浓烟中若隐若现,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引导员,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揪着吴允阳的衣领,愤怒地怒吼:“再抢救生衣,就把你扔回上海!”

浓烟中,梁凌庆的身影突然窜出。他脸上蒙着餐巾,怀里抱着四瓶香槟,细框眼镜片在火光映照下,折射出恶意的碎芒。

“闪开!”他如蛮牛般狠狠撞向抱着氧气面罩箱的张慈辉。老人一个趔趄,摔倒在我怀里,我闻到他后颈传来淡淡的煤油味。

“小心!”莫辰祎的手臂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从身后迅速环来,将我和张慈辉一起带离危险的舷梯。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透过湿透的衬衫,传递出契约烙印的灼人温度。

梁凌庆踹翻的灭火器罐,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砰”的一声,在护栏上撞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别怕。”莫辰祎带着硝烟味的嘴唇,轻轻擦过我汗湿的额角,指腹温柔却又焦急地摩挲着我腕间被契约反噬灼伤的焦痕,“去帮冯齐康稳住左舷,我处理完顶层就来。”

我心中一紧,反手用力抓住他正要抽离的手,将他渗血的虎口紧贴在我同样伤痕累累的掌心。刹那间,契约的震颤化作实质的刺痛,仿佛无数根浸透朱砂的银针,在我的血脉中疯狂游走。

莫辰祎闷哼一声,眼底却涌起暗潮,其中闪烁着细碎如星子般的笑意。“要命。”他突然俯身,咬住我肩头微微颤抖的蝴蝶骨,犬齿刺破衣料,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等火灭了,你得赔我这件衬衫。”

就在这时,呛人的浓烟中突然卷来一股冰凉的咸腥气息。我转头望去,只见罗应尧正拿着考古刷,蘸着香槟酒奋力泼洒火苗,他脖子上挂着的洛阳铲挂坠,在热浪中叮当作响。

与此同时,古羽立那沙哑的狂笑声,夹杂着古老咒语的吟唱,从上层甲板隐隐传来,尖锐刺耳,震得我后槽牙发酸。

莫辰祎猛地扳过我的脸,沾着煤灰的拇指重重擦过我下唇。刹那间,契约烙印的磷光在我们相贴的肌肤间陡然增强。

“记住,”他喘息着,将一件硬物塞进我掌心,“每个拐角的灭火器箱……”

我反手将莫辰祎塞来的黄铜钥匙,紧紧按进掌心纹路,金属棱角深深硌进伤口,钻心的疼痛让我不禁皱眉。

浓烟中,古羽立断断续续的梵语吟唱声,与罗应尧用洛阳铲敲击金属管道的脆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荒诞的安魂曲。

“古教授!”我急忙扯下领口的丝巾,捂住口鼻,踩着倾斜的甲板,冲进烟雾最浓重的地方。

只见古羽立正拿着钢笔,在燃烧的窗帘上疯狂地画着楔形文字,镜片后的瞳孔闪烁着病态的兴奋。“看这火舌的走势,分明是甲骨文里的‘灾’字……”

“您的研究成果马上就要葬身火海了!”我心急如焚,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香槟,泼向熊熊燃烧的火焰。酒液在高温下瞬间蒸腾出淡紫色的烟雾。“张老先生需要四个人抬担架,您能背动《死海古卷》的译文吧?”

老人浑浊的眼珠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枯瘦如柴的手掌,如钳子般紧紧钳住我手腕,契约反噬的灼痛瞬间窜上我的太阳穴。“第三舱室有青铜簋!”他沙哑的嗓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用甲骨占卜过的器物能镇住……”

“那就劳烦您亲自去取那件神器。”我顺势将消防斧塞进他怀里,斧柄上残留的余温,烫得他下意识松开手。“罗老师,麻烦您护送古教授去取法器。”转身时,我瞥见罗应尧悄悄将考古刷横在古羽立后腰,洛阳铲挂坠在浓烟中闪烁着寒光。

此时,梁凌庆正忙着用香槟浇湿钞票,往怀里塞,他的细框眼镜上映照着跳跃的火苗,显得贪婪无比。“让开!”他恶狠狠地抬脚,踹向一个蹲在地上系救生衣绳结的小孩。我怒从心头起,抓起装饰用的波斯地毯,用力凌空抖开。

浸透煤油的地毯,裹挟着滚滚热浪,如同一头愤怒的猛兽般反扑回去,将他和那堆湿漉漉的钞票,狠狠拍在舱壁上。

“梁先生这么爱收藏,”我几步上前,踩住他挣扎的脚踝,从花瓶里抽出一支已经枯萎的玫瑰,插进他的西装口袋,“不如留着这些当陪葬品?”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几个原本瑟缩在角落的游客,像是受到鼓舞,突然站起来,扶正防毒面罩,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就在这时,吴允阳慌慌张张地闯入我的视线。他怀里抱着五件救生衣,额角的血痕在浓烟中泛着暗红色。“都给我!”他蛮横地撞开抱着医疗箱的空乘,防撞头盔在舷窗上磕出蛛网状裂痕。“这艘船要沉了!我在马尔代夫考过潜水证……”

我冷笑一声,摘下莫辰祎留给我的腕表,扔进他怀里。腕表表面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地映出他那扭曲的倒影,秒针正卡在契约烙印的图案上微微颤动。“游艇现在方位北纬5度12分,”我拽着救生绳,敏捷地跃上餐台,头顶的水晶吊灯在摇晃中洒下危险的光斑。“劳烦吴先生记着,等海水淹到这里——”我脚尖重重地落在电子海图显示屏的等高线上,“您那些救生衣,刚好够给自己裹尸。”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个带着哭腔的笑声,仿佛是对吴允阳的无情嘲讽。吴允阳像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扔下两件救生衣,嘴唇泛青,哆嗦着去捡滚落的强光手电。

当他第三次把面罩扣反时,一位穿着旗袍的阿姨,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在无声地安慰他。

此时,火场的温度在悄然变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我强忍着契约烙印传来的刺痛,专注地数着刺痛的频率,有条不紊地指挥疏散队伍。直到亲眼看到张慈辉老人安全坐上救生艇,我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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