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说她曾在百花宴上独领风骚,引得百花都提前绽放;还有的说她随手写下的诗句,被文人墨客奉为经典,争相临摹。
这些或真或假的故事,在客栈内不断回荡,让阮阮的形象愈发神秘而传奇。
而阮阮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自主的望向雪儿,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中年书生见阮阮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愈发局促不安,心中满是自责,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给眼前的姑娘带来如此巨大的困扰,眼中不禁现出浓浓的抱歉神色。
只见他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递向舞姬,语气中满是愧疚与真诚:“姑娘,这是当年我听姑娘弹奏时,有感而作,一直珍藏至今。如今物归原主,望姑娘莫要嫌弃。”
舞姬微微颤抖着双手,轻轻展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的正是自己在台上抚琴的模样,身姿婀娜,神色专注,仿佛下一秒便能从画中传出悠扬的琴音。
画工细腻至极,每一处线条都勾勒得恰到好处,栩栩如生,就连琴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她的眼眶瞬间微微泛红,眼中泪光闪烁,动容道:“多谢公子,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还有人这般珍视。”
雪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被深深触动。
她看到中年书生对舞姬的这份心意,并非出于轻薄,而是源自对其才艺的欣赏与尊重,对他的好感不禁倍增。
雪儿微笑着说道:“公子重情重义,实在令人敬佩。”
中年书生谦逊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摆了摆手说道:“姑娘过奖了。阮阮姑娘当年的才情,着实令人赞叹,我不过是用画笔记录下那动人的瞬间罢了。今日能与雪儿姑娘与阮阮姑娘相识,也是缘分。”
他如释重负,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继续说道:“能将这幅画交予阮阮姑娘,我心愿已了。只望二位姑娘往后的日子顺遂如意。”
说罢,他对着雪儿和阮阮,郑重地作了一揖,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尽管他已渐渐远去,可那背影却分明传递出一种沉醉。
他仿佛仍置身于与阮阮相遇的那一刻,激动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令他完全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美好之中,一时难以自拔。
此时,一直坐在角落的万俟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心中暗自思忖:“这雪儿,还是这般心慈手软,不过,倒也有趣。”
雪儿带着阮阮走到万俟怪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平静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她以后跟着我,你莫要为难她。”
万俟怪耸了耸肩,佯装无奈地说道:“你救下的人,与我何干?只要她不碍我的事,我自不会理会。”
转瞬之间,此前还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阮阮往昔风华的食客们,随着这场意外小插曲的尘埃落定,纷纷结账离去。
店掌柜赵老三为人忠厚,眼见这场风波让客人们无端受了牵连,尤其是大堂正中的四位镖师有大半的饭菜都洒落在地,他的心里满是愧疚与不忍。
于是,他对结账的领头镖师诚恳致歉,说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小店今儿个出了这等乱子,搅了大伙的好兴致。我给您把受影响的吃食酒水钱免去,还望您多担待。”
不料那镖师却笑着摆了摆手,神情颇为愉悦,说道:“掌柜的,您这可使不得。您想想,在您这店里,我等竟有幸目睹当年名动京城的阮阮姑娘,这等奇遇,打着灯笼都难找。”
赵老三微微一怔,眼中满是意外,还欲再劝,客人却已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数出足额的铜板,轻轻搁在柜台上。
随后,四人均是双手抱拳,对着赵老三行了一礼,领头的镖师又道:“掌柜的,您这店人情味儿十足,往后我们必定常来。”
言罢,四人转身匆匆离去。
赵老三望着客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伫立原地,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一抹欣慰的笑容。
原本喧嚣的客栈,此刻变得空荡荡的,店内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破碎的碗碟散落各处,残羹剩饭洒得满地都是,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混乱。
店掌柜回身赶紧张罗着让伙计们迅速行动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都麻利点儿!把这些摔坏的桌子椅子统统搬到后头去,能修的想法子修好,实在没法修的就当柴火烧了。还有,赶紧把地面打扫干净,别耽误了晚上的生意!”
就在这时,店小二如风一般从门口冲了进来,跑得气喘吁吁。
几乎同一时刻,店掌柜和小二异口同声地问向对方:“人呢?”
只不过,两人口中的“人”却是截然不同。
小二满脸焦急,一边抬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大声说道:“掌柜的,那帮闹事的大汉呢?”
而掌柜则皱着眉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门外,眼神里透着无奈与焦急,问道:“让你去请的官差呢?幸好这位女侠仗义出手,否则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店掌柜说着向雪儿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以表感激。
小二听闻,匆匆朝着雪儿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快步走到店掌柜身旁,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掌柜的,说来可真是稀奇。那县尉老爷像是未卜先知似的,他说这场纠纷出不了人命,最多也就是有些财产损失。还吩咐咱们,等把损失统计清楚了,报到县衙去,会给咱们理算报销。”
店掌柜听闻,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松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大腿,喃喃道:“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随后,他伸手拉过小二,往柜台方向走了几步,轻声问道:“你可听真切了?县尉老爷真这么说?”
小二忙不迭地点头,一脸认真:“千真万确,掌柜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掌柜的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嘴里不住地念叨:“老天保佑,这场祸事总算是有个好结局。那咱们得赶紧统计好了报上去。”
说着,他找来纸笔,准备详细记录各项损失,心里暗自思忖:“往常逢年过节,都得给老爷们备上一份厚礼。这次却因祸得福,倒省了一笔开支。”
想到这儿,掌柜的脸上笑意更浓,手上的笔也写得愈发顺畅,将店内破损桌椅的数量、被砸毁的碗碟、酒水的损失,以及给受影响客人的免单金额,一项项清晰罗列,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笔 。
此时雪儿与阮阮已在万俟怪对面入座,雪儿轻声问道:“阮阮姑娘,你在这客栈卖艺,与店掌柜想必是有雇佣的契约。如今我带你走,不知可有什么手续需要办理?可别因为我,让你落个违约的名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阮阮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说道:“雪儿姑娘,你想得这般周全,处处为我着想,阮阮实在感激。只是我在这客栈,不过是个飘零之人,当初来此,也是走投无路,哪有什么契约。店掌柜收留我,让我在这卖艺求生,我不过是用舞技换些糊口的银钱罢了。如今姑娘愿带我走,是阮阮的福气,哪会有什么手续阻碍。”
雪儿听闻,微微点头,心中却仍有些不放心,转头看向店掌柜,提高声音说道:“掌柜的,我想带阮阮姑娘离开,不知她在您这儿,可有什么未了结之事?”
店掌柜听到这话,停下手中动作,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说道:“女侠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姑娘能得女侠青睐,那是她的造化,您放心带她走便是。”
雪儿拱手谢过店掌柜,转身对着阮阮,语气温柔:“既然如此,咱们今晚便在此歇下,明早启程。你若有什么行李,今晚可提前收拾妥当。”
阮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似有对往昔的追思,又有对未来的期许。
“我也没什么贵重之物,唯有公子方才赠予的那幅画,我定要带走。”
她微微一顿,像是在给自己积蓄勇气,而后语气坚定又带着几分释然,接着说道,“那阮阮之名已成为过去,‘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现下小女子名为‘漱玉’。”
雪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漱玉,好名字。既有灵动之态,又含高洁之意。看来你已决心与过去告别,开启全新的人生。往后,我便唤你漱玉了。”
一旁的店掌柜听闻,也不禁点头称赞:“这名字取得妙哉。”
漱玉听闻,唇角轻扬,抬眸间,一抹灿然的笑意绽放。
她的眼眸仿若被点燃的星辰,熠熠生辉。
漱玉轻启朱唇,娓娓道来:“那是五年前的京城。彼时的我,虽在台前尽享众人追捧,看似风光无限,可内心实则迷茫又无助,不知何处才是归宿。”
说到此处,漱玉微微顿了顿,眼中的光芒愈发柔和,似是陷入了那段难忘的回忆之中。
“就在我最彷徨无依之时,有位公子如同一束光照进了我的生活。他并非以金银财宝相助,亦非用权势为我遮风挡雨,而是以一番肺腑之言,救我于内心的水深火热之中。他洞察我内心的挣扎与渴望,告诉我,若有朝一日,我能冲破重重迷雾,寻得真正的自我,便可将‘漱玉’当作全新的名字。”
雪儿饶有兴致地听着,眼神里满是好奇与关切,问道:“他可是你的心上人?那后来呢?”
漱玉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片刻后才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怅惘与怀念,轻声说道:“我也分不清,对他到底是爱情,还是一种对救赎的感恩。”
“我们相处的时光虽短暂,却无比珍贵。他会与我谈诗论画,会在我被世俗的烦恼纠缠时,为我排忧解难。在他身边,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理解与尊重。”
“但我清楚,他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对生活的希望和重新开始的勇气。所以,不管他于我而言是什么,我都感激命运让我们相遇。”
雪儿轻轻握住漱玉的手,安慰道:“或许有一天,你们还会再相见。就算不能,他留给你的这份美好,也会一直陪伴着你。而现在,你有我,我们会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漱玉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又带着坚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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