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沈应等众人退出,负着陆遐上前,妙云庵主不能视物,手上摸索了一阵,按上陆遐腕间。

细腕清瘦白皙。

妙云喉间轻疑一声,沈应只道她为陆遐把脉,病情出了差错,抬头却见妙云不知何时睁开双目,她两目皆有白翳,枯痩如爪的右手紧紧扣在陆遐腕上。

这…不是在把脉!

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沈应心神一凛,唇间言语便堵在口中,右手借半跪的姿态拔出怀中匕首,冷然道,“将手拿开。”

颈边一抹冰寒,下一瞬就要血溅当场。妙云恍若没有知觉,唔了一声道,“…你这后生,杀气太重。”

“放手!否则休怪萧某不客气!”

怀中女子一阵轻咳,缓缓睁开水翦,她脸上烧得通红星眸清亮,她摇头示意沈应无事,玉葱细指拨开横在妙云颈间的锋利匕首,“庵主在寻这个?”

她从袖中摩挲了一阵,自腕上褪下一串佛珠。

入手若玉石般温润光滑,显然是旧物。

把脉前她指尖触及的便是这温润…妙云接在掌中,指尖颤抖着,摩挲良久道,“果然没有记错…”

她目不能视,方才只惊疑是自己感觉错了。

“是我。”陆遐掩唇咳了一阵,喘匀气方道,“多年不见了,师太。”

妙云苍老的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缓和心绪,轻叹一口气,摸索着,郑重地又将佛珠缠回她腕上,“你这娃娃,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眉目间慈爱之色渐浓,陆遐抿唇,涩然道,“我是个俗人,自然会动心起念。”

做不到放下我执,放下妄想执着。

“病根未除,心思郁结,你…但凡多想着自己一些,唉”妙云想着多念她几句,末了又叹道,“罢了,你这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自她推去匕首,沈应便依她意不插手,在一旁听两人一来一回,话到一半不免诧异,怎么两人像是旧相识一般?

沈应凝着她烫红面容道,忍不住接口道,“敢问依庵主之见,要如何医治?我们在路上耽搁了时辰…”

妙云听他声音悠悠转目,不紧不慢道,“你方才说是她夫君,寄雪奴你…何时成的亲?”

妙云目不能视,沈应却觉得似被看透一般,一时语塞。

唇间小名许久不曾听得,陆遐有些恍惚,回神道,“…您何苦为难他,一路上多亏他负我前来…”欲要再辩解一两句,喉间刺痒只得简短道,“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她病势发作昏沉,却不是一无所知,知道他一路负着自己前来,跋山涉水。

妙云微微一笑,“他负你前来,道是你夫君,害你枉担虚名,就不能容我问两句?”

“这么两句就心疼了?这般护短。”

这话调侃之意甚浓,陆遐不好接话,唯恐牵扯出其他事来,只能低头不语。

她眉间倦色颇重,妙云探她脉象不欲她为难,抬手示意沈应摆上纸笔,待沈应将纸上药材念诵了一遍,才让他招来静云,“领他把纸上药材抓来。”

静云诺诺告退。

待抓完药,又打发沈应烧水。

她吩咐众人自去歇息,偏偏使唤沈应,男子来来回回没有空闲时候,连日奔逃全靠他才能逃脱,偏偏自己病了,陆遐过意不去,劝道,“…您不必如此,他不是…咳咳”

他并非有意冒犯,不过是权宜之计,陆遐心里明白,也不着恼。

她额际抽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妙云待她平息后才道,“罢了。你既心疼便算了。”

“你的脉象我怎么瞧着有些奇怪…难道身上有伤不成?”

话一出口,屋内两人呼吸齐齐一滞,妙云活了这么大岁数哪里还不明白?

妙云摸索眼前女子面容,心焦如焚,“伤得可重?伤势如何了?”

她如今眼睛不行了,不然定要自己亲自过目才放心。

她年事已高,又是长辈,陆遐不欲她担忧,软声宽慰道,“无事,就是静养不够,尚未好全。”

“你呀!”妙云想起她小时候,又是感概,又是叹息,“但凡受苦十分,到你嘴里就只剩了五分,每次都道无事,想来不欲我担忧罢…你那脉象”

她话里饱含怜惜、心疼,沈应想起牢里披血那一幕,与她口中对妙云谈及的轻描淡写相比较,越发觉得妙云对她了解甚深。

不知这妙云究竟是她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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