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分三十秒,谈到了另一个人。
说他之前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跟他说的是一件事。
也是因为他,距离挂断电话,才五分钟,头顶就响起一阵螺旋桨飞速转动的轰鸣声。
一架架直升机掠过他们,径直朝前冲去。
看方向,正是那所破仓库所在的方位。
见此,宫柏齐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你找了位好帮手。”
……
宫华岁隐约间感应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水,想着那群绑架他的人真没新意,每次都用水泼他。
可后面,嗅觉告诉他,不是水。
而是……血。
他的眼睛睁不开,只记得刚才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然后他就被丢地上了。
除了枪声外,也有打斗怒骂的声音,是内讧了吗?
枪声响了十几下,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哪方赢了。
然后,他又被人托起来,动作怪粗鲁的。
本来衣服就被撕坏了,被拉着往前,后背在石子上拖,硬是又给他痛清醒了几分。
渐渐,他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跟做梦一样,不是很真切。
这个拖他的人很生气,全身都在抖,太阳穴也痛痛的,像被枪头怼着砸。
嗯……好像被威胁了……
“你杀了我这么多弟兄,让我怎么冷静!”
杨东春怎么又没想到这个人战斗力这么强,不仅能躲子弹,枪落在他手里,跟有自动瞄准功能一样,一次都没失过手。
好在他还记得这位宫小少爷,软肋是吧,看他不玩死这个人。
“把枪扔掉,否则……”
他夹着宫华岁的脑袋,又把枪怼得更紧了,扣在扳机上的手一寸寸用力,眼底是明晃晃的威胁。
迟清和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扔掉了手上的枪,为了让杨东春放心,还特意把枪踢远了些。
他举起双手,像是面对过无数次这种濒临死亡的局面,姿态很是娴熟。
“可以了吗?”
杨东春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劲,但复仇的快感还是压过这抹顾虑,将短刀扔过去,狰狞笑道。
“我有十四个弟兄,你全给我灭了,那就还十四刀。少一刀,我就崩他一枪,猜猜你的这位小少爷能受得住几枪?”
迟清和面色没有丝毫动容,上前两步,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短刀,握紧。
见人迟迟不动作,杨东春目眦欲裂地吼道,“你在等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他!”
话音刚落,迟清和就扬起刀,迅速往腰腹捅去。
开刃的刀片嵌进皮肉,稍微动一下,就会多一公分的伤口,经络血脉被活生生切断,鲜血迫不及待地顺着冰凉的刀片涌出来。
他仿佛没有痛觉,除了刀刃入肉的声音,他连声痛呼都不曾发出。
如山如雾的古雅眉眼平淡无波,只有在看向宫华岁时,才会展现不一样的柔情,惊艳极了,也碍眼极了。
看得杨东春很不痛快,咬咬牙,催促,“愣着干什么,继续!”
迟清和呼出一口气,熬过那阵劲后,违背逃离的本能,快速刺下第二刀。
他对自己一直都很狠,为了不引起杨东春的怀疑,刀刀致命,一点点把自己的后路斩断。
再次把刀拔出来,刀面一如既往的雪白,血迹像从未出现过般,迟清和生出一丝同病相怜感,嘴角微微扬起诡异的弧度。
杨东春立刻警觉,再也没了欣赏美人落下神坛的心思,他抓住宫华岁的下巴,恶意道。
“你中意这小子吧,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心疼吧?”
他拖长语调,从黑黄齿缝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恶心得让人作呕。
“从现在开始算,你慢一分钟,我就亲他一下,反正……心疼不是我,哈哈哈哈哈。”
“别动他!”
迟清和已经出现头脑发晕的症状,又因为杨东春这番僭越挑衅的话,气血翻涌,喉底骤然浮现出一股铁锈味。
他咳嗽两下,竟吐出鲜血,双眼发红,整个人像是强弩之末的巨兽,让人惧怕的同时,也让人升起极强的征服欲。
“你还有四十秒。”
杨东春最爱这种将人踩在脚底的感觉,抬了抬下巴,倨傲道。
迟清和剧烈喘息着,没有时间再耽搁,他怕再迟一点,自己连刀都握不住,不得不加快进程。
他穿的是黑色高领毛衣,血晕染在上面,完全看不出。
可第四刀落下后,衣服已经兜不住鲜血,开始滴答滴答往下落,在干涸的沙石地上形成一小块血潭。
迟清和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隐隐发颤的手指,和缓缓涣散的瞳孔能证明,他也是个受伤会疼的普通人。
杨东春在一旁看得拍手叫好,扭曲的笑声回荡在仓库里,显得格外冷血。
不顾青年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指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一刀,刺腿上,两条腿都要,你别想趁我不注意,带他逃!”
失血过多,迟清和身形都不稳了,握着刀,正要往大腿刺去,却偏了方向,陷进泥土里。
没等杨东春发难,他就失去平衡,两眼一翻,就要朝前扑去。
杨东春下意识把枪口从宫华岁的脑袋挪开,对准迟清和,就要扣下扳机。
“砰——”
这声枪响比第一声闷了很多,实打实地嵌进胸口,血花炸开,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可被打中的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利落低下身,躲开第二枪。
趁杨东春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刀,对准他的手腕,重重一划!
“啪嗒——”
杨东春捂着鲜血如注的光秃秃手腕怒吼,气急败坏地就要掏出口袋里的按钮,打算启动仓库底下的炸弹,把这全炸了。
只是可惜,迟清和的动作比他还快。
近战搏斗中,冷兵器的杀伤力比热兵器还要高。
就像杨东春此刻几近断掉的头首。
他肢体失去控制,握着遥控器的手指下意识往前了一点,却按错了方位,落在按钮右边。
杨东春没想到自己浪荡一生,最后会败在这个小毛头身上,眼珠子死死瞪着迟清和,干裂的嘴唇呢喃着,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迟清和看清了他的唇语,虚弱地勾起一抹笑。
“不得好死吗?”
“借你吉言。”
话落,他彻底脱力,颓废地跪到地上,但在闭眼之前,他爬到了宫华岁身边。
刚才杨东春打中他胸口的时候,他的血不小心溅到岁岁脸上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少年的脸擦干净。
少年还在安详地睡着,只是很不安,睫毛一直在颤。
他勾起嘴角,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温声安慰。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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