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厘极其罕见地噎住,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此刻,连景程三个字就像是一面放大镜,一旦提及便会无限放大她的窘迫与不安。

“刚才进来,我看见您这里有大提琴,您也拉大提琴吗?”连厘尽量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不善于处理亲密关系,更不清楚应该如何待第一次见面的妈妈,语气压得恭敬疏离。

纪檀转了下脸望向遗落在角落里的大提琴:“十几年没碰过了。年轻时候经常,后来出国就没再碰过了。”

纪檀长得极美,与钟映仪的妖冶不同,她的美貌伴随着破碎感,只需带点忧伤的情绪便能令人心颤,这种少许破碎的绝美,是跨越性别的,无论男女都会因她动容。

连厘心疼了一下。

她精准捕捉到‘出国’二字。

纪檀十几年前出国了吗?

“我和映仪从小学大提琴,她在大提琴上的天赋和造诣都比我高,年轻那会儿我比较调皮,常弄得教书先生和练琴的大师头疼不已。”纪檀说到这里脸庞露出微笑,似是拿曾经的自己无奈,“我和映仪虽然是堂姐妹,但爱好和脾性比亲姐妹还相似。我们都喜欢大提琴四重奏《梁祝》,少女怀春,也曾私下探讨过对方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子。”

“我们知道身在那个时代,那样的家族,几乎没办法亲自决定自己的婚事,于是不断在心底里说服自己,接受命运的安排。当外婆外公叫我到书房,与我商谈和段家二少爷的婚事时,我最开始的说辞是一切听从安排。”

能入钟老太太和钟老爷子眼里的自然不会是寻常人家,那时的段家比如今要繁华昌盛,与钟家联姻属于强强联合。

连厘听到这里,知晓会有反转,不自觉放缓呼吸,愈发认真听。

“段家聘礼到钟家那天晚上,我坐在房中,手持聘书反复看了无数遍,那时我的名字还没有改回来,依然随母亲的家族姓钟。聘书上写的女方名字为钟檀。”纪檀说,“任何命运,无论多么复杂漫长,实际上只反映于一个瞬间,就是人们彻底醒悟自己究竟是谁的那个瞬间。”

“那天晚上,我忽然醒悟,或者说叛逆,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此定论。”

“我逃离了钟家,逃离了家族联姻,独自背着行囊,游遍祖国山河,见了许多从前从未见过的人,经历了前半生绝无可能接触到的生活。”从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家小姐独自一人行走在尘世间到各处,其中的苦楚和磨砺,不是旁人能想象出来的。

“人总是长情且健忘的,对于过去的、已经结束的,无论是多么艰难或辉煌的往事,都会像风吹过的石刻,越发难得,也越发模糊。我依然怀念那段时光,却也记不清楚具体细节。”

纪檀的一字一句清晰传入耳畔,连厘的掌心沁出细密的汗,她杏眸微闪,扑凌凌地一片星熠。

所以......妈妈是为了不让钟家发现才用假身份证?不是预谋欺骗?

连厘满腹疑惑,可她知晓现如今最好的反应就是沉默不语,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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