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安眼神坚定,不做丝毫动摇。

赵崇之看向宋相。

陈执安其人,似乎好的并不纯粹。

可宋相却朝他摇头,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眸中含着一些热切的期望,对陈执安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多做准备。

明日我就会让内阁准备执印之事。

大虞六姓也有许多强者入京,不断面见圣人,想要劝圣人改变主意。

所以你想要执印,至今称不上容易。

你不仅要与六姓各大天骄争锋,还要防备来自大虞六姓的杀伐。

除此之外……圣人如何决定陆吾鉴】归属,也是问题。”

陈执安听到宋相的话,不由皱了皱眉。

要和世家打擂台的是圣人。

要设立执印之位,监察世家腐朽的也是圣人。

可在听宋相说话,这圣人心中似乎也有自己的计较。

一时间倒是有些错综复杂。

“无论如何小心为上。”宋相同样站起身来,指了指赵崇之。

“赵大人麾下强者无数,在悬天京中,他应该可以保下你的性命。”

“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些什么?”

宋相询问,陈执安略一思索,这也并不客气:“我听说督察院中藏着一位魔道大擘的尸体……那尸体放在这里也是无用,却不知能否给我?”

早在屈君回让陈执安找江太平,要回林家父女尸体时,江太平便曾经透露过,督察院深处,藏着一位魔道大擘的尸体。

陈执安之前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可他出了一趟悬天京,得了许多宝物、传承,再加上今日有此机会,陈执安也并未客气,向宋相提及此事。

“陈先生要尸体做什么?”赵崇之显得有些意外,眼神中的柔和化作了问询之色。

陈执安倒也并不隐瞒:“我之前得了一道炼制傀儡的法门,这魔道大擘的尸体应当能够派上用场。”

赵崇之摇头:“这魔道人物来历非凡,修为高深,哪怕元神已死,魔道功法熬练下的肉体,也堪称强绝。

我大虞悬天京什么样的人物寻不到?擅长炼制傀儡者也有,却拿他的尸体毫无办法。

陈先生,你还是再挑些东西吧。”

陈执安脸上露出笑容:“我那傀儡炼制之法颇有些不同,所以我才想要试一试。

若是炼制不成,这尸体给我也没用,我到时候再送回来便是。”

宋相点头。

赵崇之也就不再多说。

他一道神蕴流转,不多时便有獬豸使还来一个巨大的棺材。

那棺材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散发着惊人的寒气。

陈执安有些不解,按理来说,生机已绝的尸体可以放入乾坤袋才是。

赵崇之看出了陈执安的疑惑,笑道:“这般人物,就算人死了,尸体中依然存有生机,乃是珍贵的宝物,放不到乾坤宝物中去。

我之所以留着他的尸体,是为了往后用来炼丹,却不曾想便宜了你。”

“尸体炼丹?”陈执安皱了皱眉。

赵崇之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的看着这具棺材:“倘若不是此人修行邪功,尸体中毒性太盛,还需要以为执掌神火】的炼丹大家炼化其中的毒性……他早已经变成无数丹药,造福我大虞强者了。”

陈执安默不作声,上前抬起棺材便离开了督察院。

宋相看着陈执安抬棺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崇之脸上笑容温和:“这陈执安可藏着秘密呢。”

宋洗渠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赵崇之:“谁又没有秘密?难道赵大人没有秘密?”

赵崇之随意一笑:“他若真能够执印,不知他会如何应对天下世家。

他想要报仇,报仇便要杀人,杀了人便只能杀更多人,一来一去……他若不死,我大虞强者岂不是越来越少了?”

宋洗渠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少了也就少了,我会以龙脉为补。”

——

陈执安走出督察院,便冒着被追责的风险,登上叶月舟,带着棺材回了院中。

他刚刚落在院子里的假山旁。

便察觉到厚重的真元弥漫在这院中。

他眼神微动,神蕴探出,便清楚的察觉到这虚空中,正有一座玄楼被缓缓构筑出来。

湛蓝色的真元,从那玄楼中汨汨流淌,仿佛无穷无尽。

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因为……白间终于从天门境界,踏足玄字三境,踏足玄楼境界!

白间正在破境。

陈执安也并不打扰。

他去了一处空屋,将棺材放好。

陈执安飞来院中,一路催动真元消融着棺材上的坚冰。

再加上空中长风吹拂,此时棺材上的冰早已经完全消融了。

他仍然观想南流景,缓缓将棺材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衣,斗篷盖住头颅、面容。

陈执安探手拨开斗篷,这位魔道人物终究出现在他眼前。

他面容普通,可半张脸上却有诸多神秘的印记。

“除了这铁青的面色之外,根本不像是死人。”

陈执安神蕴落下,便知道这确实是一具尸体,其中已然没有元神寄居,可这尸体却还保留着些许生机。

他想了想,神蕴流转,一道刀光闪过。

青帝刀意乍现而来,落在这具尸体上。

如今陈执安的修为已经不算弱,甚至能够击败王龙。

九重青帝刀意也自有其玄妙。

可陈执安的刀意落在这尸体上,却瞬间消散,甚至不曾溅起火,也不曾留下丝毫印记。

陈执安眼神灼灼……

“怪不得赵崇之这样的人物,都说这尸体是一件宝物。

也不知此人生前,究竟是何等修为……”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云川长剑以及一本典籍。

这典籍是自齐天冲元神中得来,名为种魔典】。

齐天冲之所以背叛谢家,只身一人前来捉他,也是因为这典籍。

这典籍中记载的法门,能够执掌魔种,能够炼制傀儡。

陈执安不做他想,仔细读过这典籍,脑海中紫气黄庭如烟雾一般弥漫,令陈执安越发清醒。

他闭起眼睛,仔细参悟一阵。

这才运转法门,神蕴构筑出许多符文,开始沟通云川长剑中的魔种。

那魔种一直以来都被陈执安的青山楼光辉遮掩。

如今骤然接触到种魔典】的指令,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还是得小心一些。”

陈执安心中想着,又足足参悟种魔典三个时辰,彻彻底底将这典籍悟透。

确保万无一失,这才运转法门,操控魔种落入他的神蕴中。

又将魔种注入尸体。

有了新的土壤,那魔种似乎有些欢喜雀跃,迸发出浓郁的气息,遍布这具尸体的五脏六腑,皮肉筋膜骨。

陈执安满意点头,又将棺材合上。

“没有元神,这魔种彻底侵占这具尸体应该容易很多。

到了那时,我以神蕴运转种魔典,这尸体就会成为一尊傀儡。”

“也不知这尸体究竟有多强,能否砍下那案卷记载下的六姓人物的头颅。”

即便陈执安对宋相说,他见到那些暗中并无太大触动。

可他两世记忆,都并不曾有太多恶念,心中终究还有良善二字。

就连陈执安自己都没有发觉,看了些案卷之后,他更想砍头了。

思索良久。

陈执安摇了摇头,沉下心去,伸出一根手指。

他手指上雷霆流转,光耀璀璨。

“登上雏虎碑上第五十七行,这灵晔】神通更强许多。

迭势之后,身如雷霆,身法也如雷霆,速度也变作更快。”

陈执安颇为满意,直至他身体中一阵阵痛楚传来,唤醒他的思绪。

“果然不能小看雏虎碑前百的人物,王龙也确实配得上天骄之名。”

他咳嗽几声,又吞下几枚铸元天丹,这才去了昆仑泽中,采集诸多药材,继续炼丹。

有玄珠离火,再加上他真元越发强大。

陈执安炼制六品天丹的速度越发快了,仅仅一晚上就炼制出二十余枚丹药。

世间丹师,炼制丹药总是被许多事情掣肘。

机缘不错,得到极好玄火】的丹师,修行天赋一般,真元强度跟不上,无法发挥玄火所有的威能。

天赋不凡者,想要拿到珍贵的玄火】,也多有不易。

机缘天赋都好,又有合适丹方,却没有充足的药材。

可陈执安不同……他的玄珠离火比起绝大多数丹师的玄火,已经好出许多,云室七重法门同样玄妙。

而他的修行天赋自不必多说,药材供应几乎无穷无尽。

所以他才能够一夜之间炼制二十余枚天丹。

若是被其他人丹师知晓,又不知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直至时过晌午,门口有人前来送信。

白间突破了玄楼,可依然是往常那等惫懒模样。

他拿过信来,递给正在喂鱼的陈执安。

陈执安看到信上署名,觉得有些意外。

“李清然?”

李伯都死了,李铸秋离死不远。

李家李清然为何会给他送信?

他甚至不曾拆信,神蕴一扫,便知道了信上内容。

信上并非是什么祈求陈执安救一救李铸秋这样的俗套言语,而是向陈执安说了一件事。

“所以李伯都亲自出手拦我,是因为王家王灵住,以及卢家女婿何观,也就是那位曾给云停种下夺神针的大理寺少卿。

他们亲自前去李府,说服李伯都出手?”

陈执安随意一笑。

这李清然倒也算是个不俗的少年人物。

“送来此信,将这件事告知于我,我与他们必有争斗,无论哪一方输,都算是给自己的心绪一个交代了。”

他轻轻一抛。

几缕星光乍现,那信件便化作尘埃,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上冬日正好。

“今天是十月初二?”陈执安询问。

躺在不远处晒太阳的白间点头。

陈执安眼神轻动……

十月初十,雏虎碑换榜!

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底蕴,究竟是否可以入雏虎碑前十五行!

——

引鹤楼中。

杨鹤引、苏枕雪、季白坐在一处雅间。

一年以来追寻剑道,三人走遍了许多地方,却极少来这等奢华的地方。

哪怕两位年轻人出身不凡,早已经历诸多奢华之物,可此时此刻,他们依然觉得有些恍惚。

桌案上,摆放着许多极为精致美观的菜肴。

食材也甚是珍贵,香气扑鼻。

季白、苏枕雪盯着菜肴,等待杨鹤引落筷。

可杨鹤引此时却抬起头,眼神也如同两位年轻人一般恍惚。

季白、苏枕雪循着杨鹤引的目光抬头看去。

先是看到了华丽的灯火,看到了灯火透露出来的词句。

浩渺江波涌,烽火漫天愁……一旦贼尘起,王气黯然收。】

城垣破,衣冠散,庶民忧……怅望云天外,故国梦中求。】

季白念出覆盖着璀璨灯火的词句,眼中的敬佩更深重了一些。

“师尊的词句,实在是……”

他话语至此,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目光闪动之下,又看到了并非那般灯火璀璨的另一阕词。

……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苏枕雪轻声低语,念出第二阕词。

然后两位年轻人沉默下来。

这词……实在极好。

怪不得师尊会如此神情恍惚。

“这大虞竟然有如此大家?”季白心中感叹。

目光又落在那署名上,还不等他惊讶,苏枕雪就已然惊呼出声……

“陈执安?便是之前行道下之约,自雏虎碑上一百三十行跃升至第五十七行的人物?”

“可是……雏虎碑上不都是一些年轻人?年轻人也能写出这样的词来?”

杨鹤引沉默不发,望着那署名,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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