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抢去啦?嗨!快说啊!”柴立夫像是自己嘴里的肉给别人抢吃了一般。

“市府银行的副行长,董彪。”芳子说。

“娘屁!明天老子就去会会他!”柴立夫咬牙切齿地说。

柴立夫因为在省部驻扎地欠了一屁股赌债,正寻思去哪儿弄钱。他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忙让手下将家淮松了绑。他想先找董彪敲诈一下,不行就让家淮去引出董彪杀了,夺到这个聚宝盆。他威胁家淮说,只要能弄到钱,就会放你回围堡。不然就会杀了你!

八月初七这天,虽是盛夏,但天色阴晦,燥热异常。伴随着一阵哀怨悲怆的喇叭声响,百十来号围堡人缓行在崎岖山道间为李贵送葬。众人将李贵下葬后,萱子披麻戴孝跪着朝坟头磕了三个头,此时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胸中积郁的悲愤霎时如崖浆般喷发,“哇”地大哭起来,这凄切的哭声震醒了寂静的山谷,仿佛像幽灵般在旷野上空飘荡。

柴立夫派徐营长上市府找到董彪,得知来人的目的,董彪勃然大怒。说你一个小小的过山虎团副,竟敢敲诈到老子的头上,老子昨天还与你们师长一起喝酒呢!他叫保镖将徐营长赶了出去。又怪罪孙甫堂起来,他认为是孙甫堂搞得鬼,这个老家伙还是想吃独食!

徐营长回报柴立夫后,建议绑架董彪。柴立夫不屑一顾,说老子一个堂堂的团副,不搞土匪那玩意。他给家淮和芳子备了一桌好菜,说董彪不知好歹,自己要做掉他,要家淮配合踩点。家淮求之不得,表示愿意效劳,他要柴立夫遵守承诺,事成之后放过他与芳子。柴立夫举起右手,对天发誓。

家淮出了团部,径直来到码头盐库。虾子以为事发有变又要赶他走,吓得惊慌失措。家淮安慰他说,你尽管安心做事,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再也不会涉足盐商生意了,惹不起。虾子点头赞同,说这一行虽然暴利,就如同鸦片生意,只能是那些有权有势人家的玩意,我们普通百姓玩不起。

家淮要虾子提供董彪最近的行踪,虾子说董彪每次过来拿银子后都要去县城里逛窑子。家淮回去禀报柴立夫,柴立夫考虑在县城杀董彪恐怕会引火烧身。家淮说自从出了小彩花那档子事后,董彪老婆就带着一双儿女离开虔州去了省城。既然董彪每个月来一次龙西都要去逛窑子,那么他在虔州也少不了去那种地方。

柴立夫先让家淮去虔州跟踪踩点,完后派徐营长带一个排兵佬杀到虔州。

这天午夜,徐营长等人在虔州深巷里一家窑子院外干掉董彪一名保镖,不一会董彪从窑子里出来。他四处张望不见保镖,伸手从上衣兜里去掏手枪。他刚掏出手枪,徐营长抬手“啪”地一枪正中董彪握枪的手腕,手枪也跌落在地。董彪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巷子东头跑,见巷子口有人正举枪对着他。董彪转身又跑向另一条巷子,来到巷子口又被人举枪给逼了回来。此时他明白过来,这片如蜘蛛网般四通八达的小巷均已布满黑衣刺客。他干脆不跑了,高举双手等着就擒。这时,徐营长举枪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朝家淮挥挥左手,家淮手把尖刀缓缓朝董彪走去。他突然“杀!”地大吼一声,手握尖刀朝董彪的胸口狠狠刺去。一刀,二刀,刀刀见血,甚至在董彪倒地后家淮还凶猛地朝他胸口刺上几刀,终解心头大恨。

在家淮等人去往虔州的时候,芳子还被柴立夫紧锁在屋子里。此时他隐隐听见门外的看押兵佬在私下交谈,说这个柴团副死不要脸,明明自己在省城有老婆儿女,还对这个女人这么凶残……

天黑后,柴立夫酒醉醺醺进了屋子,他门也不关,将芳子放倒在床上,要扒芳子的裤子。芳子“啪啪”狠打了柴立夫两个耳光,怒道:“你在省城有老婆儿女,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柴立夫顿了一下:“他娘屁!是谁跟你说的?”又挥手回了芳子两个耳光:“放了你?没门!有妻就不能有妾?你跟着我做个官太太,吃香喝辣的有什么不好?等弄死了董彪,让你做盐商展柜,大把大把的票子等着你花!外头有大把的女人都想跟我,老子还看不上呢!”接着又要动手,芳子一脚将他踹倒在床下。

柴立夫这下被惹怒了,他大声呼叫门外的卫兵进来,将芳子拉进私刑室,拿起鞭子朝芳子猛抽起来。

徐营长家淮回到龙西县,听事情办的挺顺利,柴立夫喜出望外,让他们进饭店饱吃一顿后,来到县府找孙甫堂。

听柴立夫说后,孙甫堂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莽夫竟能干出如此荒唐的事情。除掉了董彪,孙甫堂自然高兴。但狼死了又来了只虎,好在是只过山虎,他寻思着先暂时妥协,当柴立夫面保证会将原先属于董彪名下的盐商股份分文不少转让给柴立夫,并说愿让柴立夫接管盐商生意。柴立夫哈哈一笑,说他一个武夫会弄这个玩意儿,也不想动这个脑筋。他说会让芳子家淮参与进来,自己只要每月有大把银子进兜就行。

回到团部,他让伙夫做了一桌好菜,顾作殷勤地叫上芳子家淮一起吃饭,在饭桌上他说了与孙甫堂达成的协议,要芳子家淮参与盐商的经营。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但芳子不愿意,家淮也说没兴趣。他懵了,心想这两家伙怎么了?有大把的银子也不要?去他娘屁!不干拉倒!

一个月过后,虾子兴冲冲来到团部,交给柴立夫一张银票。柴立夫一看,白银二百两。等虾子走后,他高兴地一啪大腿:“他娘屁!真是个聚宝盆!这回可赚翻了!”

几天后,团部来了二位不速之客,指明要找柴立夫。柴立夫见后,原来是省府兴隆会馆催赌债来的。此会馆的展柜在省府可是个权势遮天的人物,得罪不起。柴立夫将几天前刚进兜银票交了出来,也只占总欠债的两成。他设宴来客饱吃一顿后,信誓旦旦保证在半年之内还清所有赌债。可他昨天得到一个对自己很不利的消息,部队很可能在不久就要换防。且不说人走茶凉,更何况合伙人是一位在省府有靠山而且是老奸巨猾的孙县长!如果哪一天部队真的调离了龙西县,这聚宝盆还会有自己的份?

当家淮芳子找柴立夫提出要离开团部之时,柴立夫反悔了。他要家淮为自己做最后一件事,回到围堡将祖先所藏的那笔宝藏挖出来。

家淮听后顿时惊呆了,说围堡藏有宝藏的事只不过是一个传说。更何况围堡共有二百多间屋子,要是一间一间的去挖,哪天才挖得完?

“挖一间是一间!”柴立夫恶狠狠地说。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吧!”家淮声嘶力竭地喊道。

“来人!把他倆给我绑了!”柴立夫拍桌子叫道。

市银行见董彪好几天没上班,派人上门找人。董彪父亲也说董彪几天没回家,这事立即惊动了警方。经过警方调查,找到了与盐商生意有关联的孙甫堂。

尽管孙甫堂矢口否认与董彪失踪的事有关,但警方还是从虾子嘴里找到突破口。

从县府离开后,两位警察又来到驻军团部。听了警察询问家淮的事,柴立夫说,自己先前是因为芳子的事抓过家淮,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只是个误会。他昨天就将家淮放走了,估计现在人已经回到围堡了。

警察离开后,柴立夫顿感全身发怵。他没料到警方这么快会追查到自己身上,他庆幸昨天没放走家淮,假如警方真抓到家淮,弄不好这小子会来个鱼死网破将自己给供出来!

为了杀人灭口,柴立夫决定立刻除掉家淮。他来到私刑室,对家淮说:“娘屁!怪你小子太磨叽,早把宝藏交给我,哪会有今天?”说完,举枪朝绑在立柱上的家淮胸前“啪”地开了一枪。见家淮垂头死后,令手下二位亲信将家淮的尸体弄到郊外树林里埋了。见家淮被柴立夫杀死,芳子顿时也吓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家淮紧闭着双眼静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原来昨晚柴立夫射出的子弹没有击中家鸿的心脏。

倒是孙甫堂老谋深算,他预料到柴立夫会杀家淮灭口,便派人到团部外围盯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想到家鸿如此命硬,被孙甫堂手下从土里挖出来拉到医院救活了。孙甫堂自是庆幸,他此番盘算可称是一箭双雕。一来可以借家鸿的死再抓住柴立夫的一个把柄,以便将来应付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二来他认准了作为围堡少爷家淮身上的利用价值,不管是死是活都可以让自己稳稳获利。孙甫堂打算等家淮枪伤养好后,先借刀杀人让家淮做掉柴立夫,独吞盐商经营生意。再设法探取到围堡藏宝的秘密,杀掉家淮。

柴立夫杀了家淮后,见几天都没有动静,估计事已了结,他接着实施第二步计划。他以家淮杀了董彪逃回围堡为由,带兵第二次入侵围堡。

他进入围堡后,二话不说,命令手下将周义绑了,说家淮在三天前杀了董彪,逃回围堡,要周义深明大义,交出家淮。周义说家淮不是被你绑去县城了吗?家淮不在围堡。

见柴立夫回绝,柴立夫便命令兵佬依次破门进入老爷周义溥玉芬家鸿以及家淮所居的屋子,翻箱倒柜,挖地三尺。忙活了半天,除了一些贴身的金银首饰外,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着。

柴立夫要周义说出围堡银库的位置并交出银库的钥匙。周义以死拒绝,柴立夫挥鞭就抽。

此时围堡人愤怒了,纷纷指责柴立夫乱抓人打人。有人说即使小少爷杀了人,你抓小少爷好了,为什么殴打周管家?有人说柴立夫假借抓人的名义,实际上想夺围堡人的财产。更有说要上市府省府告状。

搜了好几间主人的屋子,连地也给刨了,不见宝藏的影,看来围堡藏宝的事真的只是传说。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怕事情闹大,柴立夫“娘屁!”骂一声,带领兵佬撤离了围堡。

柴立夫走后,周义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柴团副此次目的显然是奔围堡的宝藏来的。可为何偏偏要借抓家淮的名义?难道家淮真的从兵营里逃了出来?莫不是家淮又真的杀了董彪?还有,既然家淮逃出了兵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回围堡?他让家丁春生去县城设法打听情况,最好能找到芳子,如果找到芳子就能解开这些谜团。

柴立夫两次冲进围堡施暴的情况老鹰山人已经知晓。见周义受辱,英子决意要下山报复柴立夫。但是柴立夫毕竟是个凶残的小军阀,手上也掌握有三个营的兵力,装备也非同一般,不好对付。小山虎劝英子先下山踩点,见机行事。

春生找到柴部驻地,装成卖烟小贩,接连二天没发现任何线索。正当要撤,见一兵佬出来买烟,就送烟一盒,说:“敢问兵爷,我有一表姐,前几天被抓进兵营,她家老娘都急出病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兵佬得了好处,贴着春生耳边说:“放心,这女人没死,还被关着呢。另外还有个男的,好像被咔嚓了。”

此时英子也装扮成叫花子在兵营四周晃荡。夕阳已经落山,她估计正是兵佬们集中吃晚饭的时候,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墙角,轻身翻入墙内。眼前是一栋青砖瓦房,正门只有一位兵佬值岗。她踮脚往窗里张望,见屋内摆满枪械,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木箱,英子估计这里应该是弹药库了。她蹑手蹑脚离开此地,猫着身子来到另一栋房子,听见屋内一阵洗洗涮涮的声音。她踩着残砖往窗里探望,见一男人光着膀子正在扒一女人的衣服,女人死命挣扎。英子脚下一滑,发出声响。她感觉不妙,轻身一跃翻出围墙。后面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娘屁!是哪个野种?看什么看,坏了老子的好事!”

夜幕已近降临,英子撤出城内。在走过城门时,见两个守门兵佬正在对一位进城的女仔以搜身的幌子故意施行猥亵。女子张嘴骂娘,却被兵佬殴打。英子大怒,拔枪“啪啪”将两位兵佬击倒,不慌不忙来到河边拴马处,飞身跃马离开了虔州城。待英子走远后,一个排的兵佬方持枪赶到城门。见英子早已跑远,他们没马也无心恋战,只好举枪朝城外天空胡乱放了几枪,以作交待。

也许是柴立夫的胡搞惊动了驻扎在市府的师部,急忙命令正在老家奔丧休假的谢团长赶往龙西驻地。看在多年的战友情分,谢团长也没有过多责怪柴立夫,只是对土匪的不断骚扰感到不快。他责令部下不得随意滋事扰民,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同时进行了部队调防,加强城内防范。

自从家淮被柴立夫杀死后,芳子感觉万念俱灰,她寻思着如何尽快摆脱柴立夫的纠缠,她装疯起来。谢团长归队第二天,柴立夫当心疯掉的芳子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于是一狠心将芳子赶出兵营。

自董彪失踪后,其父亲一直动用关系向市府施压。经过警方排查,但凡以往与董彪结仇者,最后落实到家淮一人身上,但家淮又失踪了。警方最后抓住龙西码头盐库虾子这条线束查到柴立夫头上,董彪父亲就通过市府向虔州驻军施压。柴立夫得知后,感觉事情不妙,私下对孙甫堂进行威胁,并愿意奉献两成盐商股份。当师部来人找到孙甫堂时,孙甫堂说柴立夫从虾子手上拿的是自己的钱,是为了巴结柴立夫。由于找不到人证物证,警方也就此作罢。师部考虑到柴立夫在龙西县的胡作非为,也为了给市府一个交待,顾不得柴立夫再会打仗,将他连降三级降贬为连长。得此消息,董彪家人也深感遗憾,只能认命。

春子踩点从县城回来,告知周义家淮可能被害。第二天芳子蓬头垢面逃回围堡,也说亲眼目睹家淮被柴立夫所杀。周义这才身子一软,感觉脑子一阵晕眩。尽管家淮为人不善,但毕竟是围堡黄家血脉。他自感对不起黄老爷的嘱托,朝天长叹一声,不禁老泪沾襟。

此时,一阵凄惨的喊叫声震撼了沉静的围堡。此声是从围堡东屋传出来的,而李贵家的屋子正好处在东边。周义喊声“不好!”带人忙奔向东屋,进了屋子,见李贵娘双眼睁着笔直地躺在床上,萱子则坐在床边哭成个泪人。周义上前先伸手探老人家鼻孔,再将老人家双眼皮捂合,然后含着泪水朝老人家微微鞠个躬,此时一众人同时朝着李贵娘遗体下跪,屋里屋外哭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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