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伦纳因想要以手掩面,但往常灵巧、可靠而有力的双手沉重如大理石棺杶。他试图抑制突然开始跳动、抽搐和痉挛的眼角,但由恐惧与疑虑所化、携着千钧力道的湍急浪涛瞬时匍至,没有留给他任何集中意志以喘息和抵御的时间。刹那间,他头晕脱力、思维涣散、四肢发软,入目所及整条走廊、地板、墙壁并墙上所有画作,以及面前国王的优雅背影似乎都在如旋涡一般疯狂旋动,以至于他需要女弓手搀扶才能勉强维持站立。
的确,这些画作与他们此前所见的那些一样精致又美妙,作画者的技艺之精湛非凡令人难辨虚幻与真实。的确,这些画作更多描绘着与希望、英勇和美善息息相关的美妙景象,即使是展露黑暗、恐怖、战斗、邪恶与恐怖畸形形体的那寥寥几副,其主题亦是希望。观赏这些画作本该令帕伦纳因紧绷沉重又苦痛迷惑的心情稍感舒畅,本应使他回忆起那些渐渐忘却的美好旧日时光,然而此刻却只令他惊诧异常——这些事迹不当由旁人所知,不当有旁人绘制,更不当在这个古怪、荒诞而又离奇的时刻出现并悬挂于此。
火焰。浓烟。燃烧倾塌的茅草房屋。
彼此拼斗厮杀的恐怖形体。
手持弯刀、旋转跃动的矫健身影。
两位策马疾驰而来的骑手。
纳薇娅,帕伦纳因心想,和生于深渊却憎恨深渊、将人类女孩视为己出的恶魔格尔德芬斯,还有它妄图攫取一个幼小无辜灵魂的恶毒同族。我和梅拉在最后关头调头打马而至。
他感到梅拉的身体在颤抖。
一栋木屋。
一位女子。
她衣着质朴,不缀饰物,却展露出一种宏大又蔚为宽广的美。广如汪洋无际,高阔直抵群星。美如缭绕在散发清辉的圆月四周徐徐荡漾的云彩,坚忍胜过在无数疾风骤雨中巍然不动的峻岭坚石。她的笑容和蔼而亲切,既高贵又美丽。她的目光温柔而悲悯,能纾解疲惫伤痛、祛除惆怅哀伤;能令萎靡之人焕发活力容彩,令因恐惧惶惶难安之人心定神宁。她的鼻翼两侧有少许雀斑点缀、脸部因长久风蚀略微泛红,闪耀着凡性心灵无法领会的纯洁光辉。青葱树木掩映,穹苍云白如雪,一对旅人在她身前谦卑静立。
艾琴温芮,舍去神性、以凡人形体徘徊尘世的美、爱情与忠贞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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