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州大捷,加上年关将近。

短短五天时间,令人兴奋的消息便传遍大江南北,大宋境内一片喜气洋溢。

章楶、折可适、方腊,当然也少不了李浩,他们的名字响彻中原。

赵煦神情亢奋,挥舞着手中的奏折,仿佛全天下都握在他的手中。

“孩儿从前常听奶奶说,北方草原上那些蛮子如何如何。如今看来,是奶奶在吓唬孩儿呢,二十万对两万大败亏输,简直如同草狗一般!”

太皇太后高氏勉强直了直身子,眉间显得颇为忧虑,略显恼怒的训斥道:“煦儿,为君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这样大呼小叫,当心被起居舍人给记上一笔。”

高老太后这一年刚好六十高龄,但常年忧虑国事,早早便拖垮了身子骨。如今已是卧病在床,难以下地行走。

也正因如此,被垂帘听政了一辈子的宋哲宗赵煦,终于将亲政的大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权力的滋味是甜美的,能够主宰别人命运,而不是被别人操弄的感觉,让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上瘾。

也偏偏在这个权力更替的关键时刻,环庆路又送来了如此一份大礼,这如何不让小皇帝上头。

赵煦丝毫不在意奶奶的当头冷水,不以为意道:“奶奶,这可是西夏大捷,不是二龙山剿匪那等小打小闹,这可是两万对二十万的大捷!依孩儿看,不止孩儿应当起舞,中原百姓都当知晓,随朕一同起舞才对!难道奶奶听了这消息不高兴么?”

老太后皱了皱眉,从赵煦的话中听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那是,上位者的傲慢,在自己这祖母的面前。

她轻叹一声道:“孩子,你自幼爱看史书,从古至今,能以少敌多已属难能,更何况以一敌十,即便以一人敌十只狗,也是敌不过的。”

赵煦神色一怔,眉宇间闪过一抹阴霾,终于安静了下来。

老太后见他低头沉思,一言不发,点头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赵煦猛地抬头道:“奶奶考虑周到,此事确实蹊跷,孩儿定会找人去打听清楚。不过,西夏大捷这等大事,消息既然已经传开,即便其中有些夸大,但箭在弦上,也只能如此。至少,要让大宋百姓明白,那些北方蛮族并不像他们想的那般不可战胜。”

老太后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章楶那厮,素来与王安石那些华而不实之辈走的近。如今被贬到环庆路当个守将,竟然还敢夸大战功,唬弄朝廷,当真是不当人子。”说到激动处,老人家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又往上挺了挺,却是触动了病灶,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赵煦急忙上前轻抚老太后的背脊,帮她顺气,一面劝道:“奶奶莫气,为那些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的。”

老太后咳过一阵子,终于缓过气来,脸上的表情略有融化,轻拍赵煦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孩子,奶奶知道,你年轻气傲,初登大位,急着想做出些丰功伟绩来。可你在位这九年里,什么事都得听奶奶的,朝政大事也都得跟着奶奶的意思走,一定愤懑的狠了。”

赵煦急忙道:“奶奶别这么说,孩儿年纪轻,见识也浅薄,这些年跟在奶奶身边是在长见识呢。”

老太后欣慰道:“孩子,不管你这话是不是真心,你既然这么说了,奶奶也是高兴的。奶奶这病自己知道,也不知能不能熬到夏天。”

赵煦听到此处,低垂着的眉目间,一道炽热的精光转瞬即逝,随后又变成偎在奶奶身边的孙儿。

老太后接着道:“我大宋自太祖立国,便以文抑武,那是明白‘兵者不祥之器’的道理。如今,章楶谎报西夏大捷,这种挑动天下武人的伎俩,孩儿务必要小心。”

赵煦听了这话,满心的不乐意,说道:“西夏大捷不论真假,等这事传到辽国耳中,终究要那些契丹人心中忌惮。即便真要南下,也要合计合计自己的斤两,看看自己有没有击溃西夏二十万大军的能耐。”

老太后坐的久了,神情有些困顿,点头道:“这话倒也有道理,叫辽国不敢妄动刀戈。须知‘兵战战危,生灵涂炭,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赵煦扶着奶奶轻轻睡下,缓步来到窗前,举头望向黑暗中熠熠生辉的北斗。心中的抱负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向着北方雁门关外一望无尽的草原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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