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睿挺直腰板顺着母亲的视线远眺,可他的个头实在是太矮,高大的沙枣、红柳阻碍了他的视线,成片的灌木丛挡住了他的目光,他始终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坚睿小心地问:“妈妈,你为什么无端散出一天愁?我能为你分出多少忧?”

舞蝶叹息一声说:“我们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了。”

“不就是西侧的河道被黄沙淹没了吗?我们还有东侧的河水呀?”坚睿反问。

“你哪里知道?沿河西北望上游,河的主干道已被沙丘封堵,河水有一多半沿着那个大沙丘的西侧向南流去,只有不到25%的水从沙丘的东侧泄出。今年夏天,我们可能就要面对水荒了。”舞蝶忧愁的说。

忍哭了,一边流着伤心的泪,一边凄凉地说:“去年,生长在我们身边的甘草,都被沙土掩埋了,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再长出来。她的花絮蓝中带紫,的确很美!”

坚睿瞥一眼被黄沙填没的河道说:“岂止是甘草,你再往西看,淹没在黄沙下的河道两侧,以前是两米多高的芦苇、香蒲和拂子茅,现在它们都已埋身在黄沙之下。去年,小青蛙还在香蒲间玩耍嘻戏,今年刚开春,它们的巢穴就被厚厚的黄沙掩埋了,也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钻出洞穴?”

舞信失魂落魄地说:“妈妈,经历了这场大风沙,我们原本热闹的小岛怎么忽然间就荒凉了呢?”

舞蝶叹息一声:“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沙洲已矣,河道湮没。我们终究还是抗衡不了大自然的神奇魔力。”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舞友抽泣着说,“我们东侧的河水再消失,我们会死呀,真是愁杀我也!”

“极有可能,现在我们必须深深地扎根,向地下索取水分。”舞蝶坚定地说。

坚睿突然欢喜地叫道:“妈妈,快看东南方的天空,一行白影正在快速飞向我们的小沙洲。是天鹅,我的小红痣也在其中啊!”

舞蝶笑着说:“可不是嘛,小天鹅都成了大天鹅。只不过少了两只,还好去年那对大天鹅又孵出三只小天鹅。”

“天鹅为什么还要飞回来?来回奔波几千里,多么辛苦哇!”一不问道。

“这是天鹅、大雁等候鸟的迁徙行为,它们要飞到北方生儿育女,再飞到南方过冬。”舞蝶解释。

忍疑惑地问:“妈妈,它们为啥在我们头上鸣叫盘旋却不肯降落呢?”

舞蝶也发现了不对,急急地冲着天鹅群挥舞着粗壮的枝条。天鹅似乎辨别出来了,这里就是它们曾经美丽、富饶、祥和的家。

七只大天鹅依次降落,它们围着舞蝶和她的子女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只叫小红痣的小天鹅终于认出了坚睿。

此时的坚睿,可与去年大不一样,身子被黄沙埋了小半截,个子比去年矮了一小块,光秃秃的枝条上仅有几个零星的叶苞在绽放。若不是天鹅的方向感极强,真的很难区分露在沙面上的几根枝条到底是谁。

小红痣围着坚睿转呀转,眼眶里的泪珠禁不住洒落在坚睿的身上,整张鹅脸贴在坚睿的头上,两只鹅掌不停地刨开坚睿身下的沙土,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嘎,嘎”的声音,似乎在说:“怎么会这样?这里可是我出生的故乡啊!”

母天鹅发出清脆的“嘎,嘎”声,好像在说:“我们的家园被黄沙吞没了,这里已经不再适合我们居住,我们要另寻新家。”说罢,它率先舞动翅膀飞了起来,其它的天鹅也都纷纷效仿,唯有小红痣依然在抱树哭泣。

天鹅群在空中兜了两个圈子,母天鹅发出严厉的吼叫,似乎在说:“赶紧起飞,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还要寻找新家。”

小红痣对着天空“嘎,嘎”地叫,好像在说:“这棵小树苗是我的恩人,我要报答他,我要给他浇上最后一次水,才能放心地离开。”

小红痣独自跑到河边吸水,再返回坚睿脚下吐水,一趟一趟的奔波,终于感动了其余的大天鹅,它们依次降落下来,效仿小红痣吸水吐水,直到把坚睿身下的黄沙变成湿泥,才肯罢休。

小红痣最后把弯曲的脖子缠在坚睿纤细的身上,脸贴在坚睿的小树梢上,泪水再次如断线的珍珠洒落在坚睿的身上。小红痣如泣如诉地“嘎,嘎”叫,似乎在说:“小胡杨!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我要随父母另寻新家,祝你好运,我的恩人。”

母天鹅在空中再次发出尖锐的“嘎,嘎”声,好像在说:“你再不走,我们可真的要飞了,不能因为你耽误了行程。”

小红痣惊慌地拍起翅膀,嘴里发出一串鸣叫,似乎在说:“再见了,恩人!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坚睿泪眼婆娑,低声轻吟。

一群天鹅在半岛上又转了一圈,在母天鹅的带领下投西北向塔河上游飞去,白影逐渐变为白点,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坚睿翘着脚仰望苍天,泪水无声的流下。这一别,也不知道几时才能重逢,也许今生再无机缘。

忍却开心地笑了:“坚睿,跟你做邻居真的很开心,今天算是借了你的光,我也喝了个水饱。”

坚睿十分伤感地说:“那倒没什么,我们兄妹生在一块儿,那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只不过天鹅一走,我们这个小半岛又少了一份生机。”

二不道:“是呀!也不知道那窝极北蝰还能不能从地下钻出来?”

一不道:“钻出来又能怎样,岛上光秃秃的,连一颗草都没了,更别提那些以草为食的小动物了,极北蝰还不等着饿死?”

“咕!咕!”一串戴胜鸟的叫声破空传来,二不精神为之一振,开心地说:“臭姑咕,你们终于回来了,前年的蝼蛄成灾,可多亏了你们的长嘴叨啄。”

忍心情愉悦地叫道:“欢迎!欢迎!我们在半岛上等你们好久了。”

然而戴胜鸟只是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便向西北继续飞行。

二不扯着嗓子叫道:“戴胜鸟,这就是你们的家,不要再往前飞了。五黑小鸟,我是二不,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戴胜鸟真够笨的了,连自己的出生地都忘了。”一不大声埋怨。

“它们不是笨,而是太聪明。在我们的上空绕了一圈,就已经判断出这里不再适合它们居住、生活和繁衍后代。”舞蝶点出戴胜鸟的心思。

“嘎!嘎!”一队大雁由远及近,飞临半岛上空,也只是在空中盘旋。

“唉!大雁也来了,绕一圈,可能也要走了。这里已经留不住夏侯鸟了。”坚睿扼腕叹息。

大雁渐飞渐低,片刻功夫,都降落在沙滩河边,“噗通!噗通!”都先后跳进东侧的河湾里,扁形的黑嘴喙在河水里吐出一长串的水泡。

“坚睿,你看走眼了吧,大雁可真是一种有情有意的侯鸟。”忍赞美道。

“我看它们是长途旅行,口渴腹饥,落下来只为打个尖,不会停留太久。”坚睿反驳道。

“就你能,搞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似的。”忍白了一眼坚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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