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梦里他看到女公子浑身是血,分明就在他面前,却对他视若无睹。他尝试唤她,却发不出声音,想向她靠近,脚底却像铸了铅。他只能尽力向她挥手,希望得到她的回应。过了好久,她终于缓缓抬头,投来一个冷漠而轻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粒尘埃,或是一件废弃物,冰冷如刀锋,叫他不寒而栗。
他还余惊未定,呼吸也比往日快一些。脖子上还有些痛感,一动牵扯起来,那痛觉更为明显。
他坐起身来,很快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现在正在盛君的寝宫,在盛羽世的塌上,身上盖着宫内的衾被,而一旁的侍女发出惊喜的问候和呼唤声。
他本以为韩术恪守本分,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没想到他竟为了留下他,直接把他送到了君上的塌上。
室内已点了灯,看来已经很晚了。
“月儿!”
上弦还在摩挲着脖子,突然听到一声莽撞而焦急的呼唤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等羽世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步子也没有半点君主的样子。然而当上弦看到他的眼神时,不由一阵恍惚。
这眉眼,跟她是真的很像啊……当年女公子把他从河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神色。
两臂被用力地钳住,上弦才收住回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听说你拿着短剑一个人去了长姊的陵寝,”羽世晃着上弦的胳臂,语气中夹杂着愤懑和担忧,“你去那里做什么?”
“……在下有罪,请君上责罚。”
“我问你去那里是想做什么!”羽世急于心切,一时也没留意上弦自称的变化,“你是不是想给长姊殉葬?为什么?我已经按你的心意下了令,除了你兄长之外,不需要其他人殉葬。你去做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君上,请你冷静一点。”上弦被晃得头晕,一手抵住羽世的手腕。羽世这才自觉失了分寸,不再摇晃,却也不肯松手,依旧靠得很近,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弦。
“君上是要娶妻的,跟一个低贱的舞姬如此纠缠,对君上,对盛国的名声都不好。”
羽世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用市井的语言低声咒骂了句,又道:“我本来就不想娶什么齐国女公子,都是你们逼着我娶!有你做我的夫人,我们自己整治国家,哪里还需要什么外援庇护!”
“君上!”上弦也提高了声音,表情严肃,道,“想要在乱世中安身,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近来盛国领土上无战事,就代表能够永远安逸下去吗?”
“你又想说,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长姊的余威是吗?”羽世满脸怒容,咬着牙道,“笑话!我还要怕他齐国不成!寡人这就把聘礼要回来,老子不娶了!”
羽世一甩手,作势要走,偏偏上弦也不拦着,他心中更是恼恨,哼了一声,也不站起来。
“君上身为一国之君,不可意气用事。”上弦冷声道,“君上也知,女公子在朝时,盛国就半依附于齐国……”
“你闭嘴,我不想听这些。”羽世心烦意乱,打断道,“就算如此,你又何必寻死?你扶我上位有功,你想要什么我不会给你?我到底是哪里对你还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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