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站在日月交汇的光柱中,三百世记忆如熔岩在血脉里奔涌。蓝羽的龙血顺着星桥蜿蜒而上,在触及她脚尖时突然凝固成血色琥珀——每颗血珠里都封印着轮回的剪影。
"婉儿,看脚下!"白无瑕的惊呼从遥远虚空传来。垂眸望去,星桥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那些裂纹竟与蓝羽脊背的鞭痕完全重合。她突然想起第七世轮回,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青龙星君,在雷劫中朝她比出的唇语。
那是用龙族禁术刻在时光里的箴言:情丝即天柱。
天帝法相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九重天幕应声剥落。婉儿看见云层后数以万计的琉璃盏,每盏都倒映着她与蓝羽的轮回——沙场诀别的将军与医女、深宫错过的帝后、在火海中相拥的仇家子弟......
"现在明白了吗?"璇玑司主的声音裹着蛊虫振翅的嗡鸣,"你们每次动情,都是在给天柱献祭。"
蓝羽的龙爪深深扣进星桥,金瞳竖立:"所以当年瑶池的并蒂莲......"
"从来没有什么双生莲!"婉儿突然接口,指尖情丝缠绕成剑,"是你我动情时逸散的魂髓,被炼成了所谓的天道象征。"
暗河开始倒流,三百盏河灯逆着重力升空。红绡的残魂从最大那盏灯中走出,嫁衣褪作初见时的素白襦裙。她伸手触碰婉儿颈间刺青,三百世记忆突然倒带——
七岁祭坛上,是红绡握着婉儿的手将金针刺入自己心口;战场硝烟中,替嫁新娘悄悄调换毒酒;蛊池沸腾时,那双与婉儿一模一样的眼睛含着笑沉入血水......
"阿姐...为什么?"
红绡的残魂开始消散,指尖却亮起温暖光晕:"因为每世轮回,我才是动情更深的那个人啊。"光晕没入婉儿眉心,灵台深处传来琉璃碎裂声。
天帝法相突然扭曲,胸口浮现出巨大的蛊鼎。鼎中翻涌的竟是蓝羽被剜出的逆鳞,与三百根青鸾尾羽缠绕成的锁链。婉儿忽然读懂龙渊剑柄的阴阳鱼纹——那原是瑶池涟漪的倒影。
"蓝羽,帮我撑十息!"
龙吟震碎漫天锁链,青龙本体盘踞成阵。婉儿踏着龙角跃向蛊鼎,颈间刺青离体化作青鸾。当神鸟第七根尾羽扫过鼎中逆鳞,被吞噬的情丝突然暴动,化作利刃刺穿天帝法相。
"不可能!"璇玑司主尖叫着扑来,额间蛊虫却在触及情丝时自燃,"这些低贱的情爱怎么可能......"
"因为你们永远不懂。"婉儿握住蓝羽递来的龙角,任由鲜血染红衣襟,"真正的天柱,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法则。"
日月同辉的光柱突然暴涨,三百盏琉璃中的分身同时睁眼。她们手掐不同法诀,在虚空织就覆盖三界的阵图。蓝羽的青龙本体开始虚化,龙鳞却亮起星子般的光芒——每片龙鳞都刻着轮回中的誓言。
"瑶池的莲要开了。"他笑着将婉儿拥入怀中,龙角抵住她眉心,"这次,我们一起看。"
天帝法相在情丝中灰飞烟灭,露出后方千疮百孔的天柱。婉儿看见柱身上密密麻麻的刻痕,竟与蓝羽背上的鞭痕如出一辙。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归墟,崭新的天柱从他们相扣的指间生长出来,柱身缠绕着青龙逆鳞与青鸾情丝,每道纹路都在诉说未完的故事。
弱水恢复平静时,红绡的声音从星雨深处传来:"阿妹,你终于自由了。"三百盏河灯汇成银河,载着那些未尽的缘分流向远方。
白无瑕的星盘在废墟中重聚,卦象显现新的谶语:情丝重续处,万象更新时。炎烈望着掌心跳动的紫焰,忽然发现里面多了缕青鸾真火的光晕。
月光浸透龙渊剑的刹那,婉儿忽然听见剑柄传来心跳声。青玉雕琢的阴阳鱼正在渗出金红色血珠,那些血珠滚落剑身,凝成半透明龙影。
"蓝羽?"婉儿颤抖着去碰虚影,指尖却穿过一片寒凉。龙影金瞳流转,突然张口衔住她腕间银铃,铃铛表面浮现的咒文竟是倒写的往生诀。
白无瑕的卦盘突然自行浮空,三百根算筹在月光下拼出诡异星图。当婉儿抬头细看,后颈突然传来剧痛——银铃不知何时生出倒刺,正疯狂吸食她的情丝。
"别动!"炎烈掌心紫焰化作锁链捆住银铃,"这根本不是红绡的魂魄,是......"话音未落,银铃突然发出婴孩啼哭,婉儿瞳孔瞬间染上血色。
瑶池水面开始沸腾,新天柱表面裂开细纹。血色藤蔓从裂缝中钻出,末端蜷缩着指甲盖大小的天帝面容。婉儿不受控地挥剑斩向天柱,龙渊剑却在触及柱身时发出悲鸣。
"婉儿你看!"炎烈突然扯开她衣襟,锁骨处的青鸾刺青竟生出黑色根须。那些根须顺着血脉蔓延,在心口处开出妖异的曼陀罗。
白无瑕的因果镜在此刻映出骇人画面:三千年前瑶池畔,青衣神女将染血的逆鳞按进蓝羽心口。镜中蓝羽的龙角正在碎裂,而神女腕间银铃与婉儿此刻戴着的,分明是同一只。
"原来我才是......"婉儿突然呕出带鳞片的黑血,天柱裂缝中传来蓝羽的嘶吼。龙渊剑剧烈震颤,剑柄阴阳鱼突然逆转,瑶池倒影显出惊人真相——
根本不是天帝囚禁了青龙,是婉儿亲手将爱人铸进天柱!
月光在银铃表面凝成霜花时,婉儿再次失去意识。等清醒过来,龙渊剑正插在炎烈肩头,白无瑕的卦盘碎了一地。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腕间银铃缠着半截紫色情丝。
"这是第几次了?"炎烈苦笑着拔出剑,"每当月过中天,你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他扯开衣襟,心口处三个血洞正在愈合,每个伤痕都与龙渊剑的纹路吻合。
婉儿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破碎记忆汹涌而来:红衣女子握着她的手刺向蓝羽逆鳞,银铃里传出红绡的笑声。那些血色月光下,分明是她自己在往天柱上刻封印咒!
当婉儿终于跌跌撞撞跑到天柱前,龙渊剑突然脱手刺入裂缝。青金色龙血喷涌而出,却在空中凝成蓝羽虚影。他指尖触碰婉儿眉心血痣,三百道封印轰然破碎。
"终于想起来了?"蓝羽的声音裹着龙吟回响,"当年是你把我藏进天柱,用我们的情丝设下骗过天帝的局。"
瑶池水面突然倒卷,显露出柱内乾坤:青龙本体完好地盘踞在情丝茧中,而茧外跪着的红衣婉儿,正在用银铃抽取自己的记忆。
因果镜炸裂的瞬间,婉儿看清了最残酷的真相——所谓双生劫,是她为保住蓝羽神魂,将自己灵魂撕裂成的两个容器。红绡从来都是她恶念的化身,那些轮回里的相杀,不过是她在清除被天帝污染的情丝。
银铃突然裂开,红绡的恶魄尖笑着没入天柱。新生的裂缝中伸出青色龙爪,却沾满黑色脓血。婉儿终于读懂蓝羽眼底的悲伤:被囚禁三千年的不止是青龙,还有他们最初纯粹的爱恋。
当龙渊剑再次穿透蓝羽心口,婉儿哭着吻住他冰凉的唇。这次溅出的血是金色的,在瑶池水面写下最后的箴言:情劫原是同心锁,不破不立见真章。
血色月轮沉入弱水时,婉儿腕间银铃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她踉跄着扶住天柱,看见柱面浮出用龙血写就的箴言——「子时三刻,归墟之眼」。
暗河无风自动,三百盏河灯逆流聚成星图。当婉儿踏入星图中央,弱水突然沸腾如煮,青铜匕首破水而出悬在她眉心。匕首表面斑驳的暗纹,竟与龙渊剑的裂痕完全吻合。
"终于来了。"红绡的声音自匕首传来,却透着森然鬼气,"当年你用这把剜心刀断了情丝,如今可敢再试一次?"
婉儿瞳孔骤缩,记忆如毒蛇啃噬灵台。三千年前的瑶池畔,青衣神女握着的正是这柄匕首,而刀尖没入的......是蓝羽震颤的逆鳞!
白无瑕的惊呼被掐断在喉间。婉儿看着自己持剑的手贯穿他胸膛,银铃在腕间发出愉悦的嗡鸣。因果镜从白无瑕怀中跌落,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当下惨剧——
九重天阶上,少年星君跪在雷劫中,天帝指尖挑着一缕莹白情丝。那情丝另一端系着的,分明是璇玑司主腕间银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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