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村庄应该是明朝万历年就在了。至于具体哪一年,族谱并未详细记载。总共十五六户的样子,形成了这样一个小村庄。
听妈妈说,那时按在生产队的工分制发放口粮。村里人每天都被分配出去一起干活,提起当时的生活虽艰苦,可回忆起来也有很多故事的。
当年,以我们当时的村长为首,推翻了我们村头供奉的神明,砸破了我们祈福的石碑和供的福牌(用木做的30厘米长宽两个硬币左右厚度小木碑)
我们村头那块5米长的石碑被推翻打砸后,村长难退怨气,又补了几锤子。最后叫人砸碎搬走了。只剩一些小片的石块。还有刻在石片上不太清晰的文字。这些石块除了年久失修,也可以说是饱经沧桑。
这庇佑了几百代人的石碑就这样破碎了。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妈妈和八娘去那里偷偷捡了一小块20cm正方形模样大小的石碑回来,她们用红布包裹,和福牌一起搬回到祠堂供奉。
反正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没有出生。等我出生的时候,事态早已得到缓和。
爸爸妈妈那一代都是辛苦的庄稼人,还是受了不少苦的,她们俨然对很多事都谨慎小心。特别教导我们这些小孩不要乱说话,不要说多话。
起先,我外公的爸爸在我外公不到两岁的时候被号召从了军。我外公是1921年出生的,按时间推算,当时外公的爸爸1923年去从军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后来为了纪念太外公,外公长大后给他立了一个空坟。
还好外公被人收养,在咸宁生活到7岁,那个好心收养他的养父是个剃头匠。他教会了外公剃头。外公的妈妈思念外公,又把当时不到10岁外公接了回来。后来,外公的妈妈改嫁到隔壁村,外公只得凭借着这个剃头的手艺在家中谋生。
外公回到家中,以种地剃头谋生,那时候家境贫穷,加上时局动荡,直到32岁娶妻生子。
1953年我的妈妈出生了。外公和外婆一共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还算幸福清苦的过着日子。
后来,23岁的妈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嫁给了我的爸爸。
我的爷爷的爸爸也就是我太姥爷是富农,那时他以教书谋生,偶尔能赚点学费或者大米或者木柴。
战乱年代,平民日子都很节俭。太姥爷年复一年的,省吃俭用,积攒得多了,买了地,租给别人,成了富甲一方的农民。
听父辈们说,以前教书,钱不多的可以交粮,粮不多的可以拾木柴。
尽管那时人们生活艰苦,但是我们的学校还是非常的多,基本上一个村就有一个私塾。
我太姥爷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攒下余粮换了田地,先是换一小块,后来攒多点又换一小块,慢慢的换了8间良田。这样从一个教书先生也成了一个亩农,然后他又把这些良田出租,俨然成了别人眼中的地主。
我想那时候我们村应该不止十五六户。因为我打小就听到,父辈们回忆过往时提到我们村的地主很多。
我们村现在和我同辈分的随便一家的爷爷或者太姥爷就是地主。但是我的太姥爷就是从亩农也被人提名成富农。后来被枪决了。
我们村是有大地主的,他叫福贵。他的生活听起来很颠,他一出生就被各种溺爱,到了20岁娶妻生子了,之后依然不太安分。用一句话形容他就是“一掷千金浑是胆,家无四壁不知贫。”
后来,他和别人来了个不一样的,他迷上了抽大烟,又整日沉迷赌博,这一次他输得彻底,他押上了自己的老婆。这样赌自然是输了,老婆输给别人一个月,他也无所谓。尽管家里人劝他迷途知返,但是毫无作用。后来他的父母又帮他把老婆赎了回来。这样几次三番的,他的老婆也像一颗骰子被投掷了好几次。
有一次,他吸鸦片上头了,要干一票大的,他背着父母偷偷的把地契房契押上。最后他赔了老宅和田地。一家人不得不从大宅子搬出来住进了茅草棚。
因为鸦片的摧残,有上顿没下顿的福贵已经瘦骨嶙峋,皮包骨头。不等解放,富贵耗尽了一生的精血和气数,提前一命呜呼了。
我的太姥爷和部分地主也是被几个壮汉蒙着脸,还没等人缓过神来,也没来得及和家里人道别,就被拖去枪决,命丧黄泉了。
我们村有个被提名成地主的厚道人叫有铝,一口气压在心底,没缓过来,不吃不喝,坐在茅草搭建的旱厕里的粪桶上三天三夜,消受枯黄脸颊伴着空洞的眼睛无法释怀心里的苦闷,夜深人静的凌晨,解开自己的腰带,两腿一蹬,直接上吊死了。
听说那些太姥爷辈也没有几个享福的,都是用灯芯般的点几滴油到菜里,然后顿顿啃着野菜红薯,难的时候吃吃观音土,一点点的省着口中的食粮。积少成多,慢慢的成了地主。
后来,在我们这个闭塞的村庄里,几个地主姥爷们就地正法以后,我们的爷爷辈和父辈彻底成了埋头苦干的庄稼人。
我的爷爷是个例外,可能受我那早早饮恨西北的博学的私塾先生太姥爷影响,他读书读到了30岁。
在现代社会爷爷称得上是博士后了。
爷爷也教书,但是他却因为脚痛患了恶疾。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也有限,太奶奶带他去咸宁也没治好。
最后一个月,医生摆摆手,让我太奶奶带我爷爷回家疗养。
某一天,我的爷爷说想吃梨子罐头,那时山高路远,交通不便,一个小摊贩物资供应也难免不齐全。太奶奶嘱咐爷爷的堂妹宝姑娘到梅田镇供销社去买梨子罐头。
珍宝姑娘走了十几里路到了梅田镇供销社买好梨子罐头,已然累得气喘嘘嘘,她不敢稍作休息就往回走,深怕耽搁了什么。惋惜的是珍宝姑娘还差几分钟就能赶到家的时候,我的爷爷与世长辞了。时年,爷爷才36岁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那个时候,我的爸爸也就9岁,大伯13岁,姑姑6岁。这对一个家庭而言是多么的雪上加霜。
我们村应该是慢慢发展到了我们这一代就成了十五六户。
这么小的村,也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
比如我的姨外公,小时候经常听妈妈夸赞,可是那时候不过几岁,只知道姨外公去抵抗外敌侥幸活着回来了。
姨外公给我们村带来了很多光环,到处都宣扬着姨外公的英雄事迹。
我印象中,见到姨外公那会他也快80岁了。
我的记忆中他一直杵着一个拐杖,开始拐杖是竹子做的,还能看到段段分明的竹节,但是也磨损的厉害。
我也不太清楚我姨外公是否种过庄稼。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大概是历经战争的磨难,又已过古希之年,身上多了些许病痛。
他常年坐在家门口木椅子或者石凳上晒太阳,他们家住的是我们村的祠堂。
听父辈们说以前的人不像现在的人每家每户一个大院子,希望越安静越好。以前的人喜欢热闹,喜欢群居。
那时候有狼,猎枪较少。他们房子都是围着祠堂建立的。挨家挨户还能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这样也是防止突遭野兽袭击的时候,大伙方便一起出来抵抗。
等我出生的时候,祠堂旁还有几家。等我记事的时候,祠堂那里只有我姨外公还有我大伯两家了。
祠堂是木制的,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黑油漆,木都是黑的,把黑木削开,里面是发黄的木屑,有些许小孔。大概是历经百来年的光景,总有虫子啃了的。
祠堂是木板和土砖混合搭建。房梁高7-8米,深长的院落,院落两边有两个露天的池塘。真正的冬暖夏凉,下雨的时候,雨滴就会顺着屋檐落到池塘里。
这个深窄的祠堂巷子两边就是围建的房屋。正门朝南,东边供我姨外公家住宿,西边供他家的厨房。后来我大伯家就顺着祠堂往里走6米的池塘门口的东边搭建了一个比较大房子。那是青砖和土砖混合的房子。
我的记忆中不太记得有没有和姨外公说过比较多的话,也有可能只是打过招呼。他的样子我现在已然不能记清,只记得大概的轮廓。
毋庸置疑,他是个和蔼的老人。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的拐杖。
清晰记得,他的竹子拐杖后来换成了木制的,也许是桃木制的,也许是很好的料子,我也不太记得有没有给拐杖涂上那种亮的深红色油漆。也许是接触不多,也许是时间太久远,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
我记忆犹新的是他的小孩都很孝顺,听说在城里工作很体面,回来也和每家每户客客气气的打招呼,有时候还拧点什么东西来家里。
我一直以为我的姨外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直到他去世后多年以后的一个夏天,他的六个女儿坐着山轮车,过来烧香祭拜。一时间鞭炮齐鸣,那天也许是姨外公的生日。我和妈妈刚好在路边拾猪草路过。
我问妈妈:“怎么那几个人约摸和朝兰姐(姨外公的女儿)长得多差不多,她们一起六个人。她们结伴叽叽喳喳的去了姨外公的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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