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老科勒对新人指导平时工作时需要注意的细节。

“记住,我们是拾荒人,要是有人问起来,就照这么说。”

毫无疑问,乱捡尸体是违法的,这座城市也不例外——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能被伊丽莎白推荐过来,你应该有自己的特殊之处吧?”

货车的拖拉声在清晨的街道尤为刺耳,为了不让聒噪充斥在耳畔,老科勒向副驾驶座的新人搭话,这也是为了接下来工作能好好开展。

“我不怕尸体,而且我总能发现尸体的特殊之处。”克劳德回答。

老科勒面色不变:“听起来很好。”

“那一会儿搬尸体就交给你了。”

听老人笃定的语气,好像知道哪里会有尸体……而且他们一定会捡到。

话里透露的自信,让克劳德神情一怔。

他试探地问:“您知道尸体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老科勒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凶手又不是我,我只是推测,靠的是经验!”

在寻找尸体这件事上,老科勒不比克劳德差。

“警察局,商业街,还有居民区的夹角旮旯,都是尸体常出现的地方。”

老科勒向新人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我们先去警察局周围逛一圈,因为警局数量少,而且靠近商业街,最关键的是,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尸体,他们很可能会把尸体作为某起案件的真凶上报局里,好完成业绩。”

“……警局?完成业绩?”克劳德重复,有些难以理解这两个词如何联系在一起。

“呵,你刚来阿克利耶不久吧?”老科勒看出他的孤陋寡闻,“你要知道,警察也不过是份职业,他们和那些公司商场的职员没什么区别。

他们一样会为了工资放弃责任,迫于上级的压力丢掉尊严——比如指控一个无辜的孩子是刽子手,是可怖的杀人犯。”

而那个孩子曾经和克劳德一样,坐在自己的副驾驶座上。

交谈间,老科勒把车停下。顺着他看向窗外的目光,克劳德看见路灯下躺着的人。

对方一动不动,毫无疑问是具尸体。

“没人发现,真是幸运啊。”老科勒瞥了眼不过百来英尺距离的警局,连忙招呼克劳德下车。

街上没有人,他们东张西望,把尸体扔到货车的后车厢上——当然,主要是克劳德在做,老科勒仗着资历,坐在驾驶座上舒坦地抽了根烟。

上车的克劳德被劣质烟雾熏得直咳嗽——他把尸体搬到后车厢,因此晚上车。

“你在他身上搜到了什么?”老科勒不太在意地问询,他注意到新人的小动作,“像这样死在街头的家伙,身上不太会有值钱的东西……要是有,他就不可能冻死在这儿。”

他不太希望新人贪图小便宜的性格,这很容易招来祸端……仅仅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克劳德没对老科勒的论断做出评价,他从口袋里掏出死者身上的一张病例单,其中“肺癌、胃肠道、神经退行性疾病、老年痴呆”之类的词汇尤为显眼。

“他好像是名消防员。”克劳德说道。

“唔,这很正常。”老科勒表情没什么变化,“二十年前,阿克利耶发生过一次灾难,很多人去营救……那个地方充满了火焰、尘灰还有烟雾,就像现在。”

老科勒吐了口烟,但这份幽默没能让克劳德笑出来。

老人只能继续道:“那些东西摧残了人们的身体……为了治疗,他们一无所有。”

“政府不为他们提供援助吗?”

“提供,当然提供。”老人点点头,“政府让他们每个月都能去医院免费检查身体——不过,无论是住院治疗还是买药都得付钱,政府补助不包括这项,钱只能他们自己掏。”

“政府不会做出额外赔付,似乎是因为……他们不能确定现在的消防员的这些病症,二十年前抢火救灾罹患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

“比如……暴饮暴食?作息紊乱,酗酒纵欲?”

“如果是后者,议员认为政府没有责任花钱救助,这根本不是政府的事情;而其他州的人也不同意,政府出的钱是国民纳的税……他们不愿意遭受损失。”

克劳德有些沉默——他不觉得老科勒是健谈的人,现在却……

“这样的家伙,我见到过不只一个。”老科勒最后做出总结,“他们倒在去往警局、法院的路上,为的是自己,还有和他们一样的人讨回公道……好了,我们该走了,不然被他家人看到,这尸体就得还回去了。”

克劳德则是回想老人向自己请求的遗愿,默不作声。

“放心,”老科勒还以为克劳德出于道德包袱而自责,不免安慰了几句,“哪怕真有家人,他们也没钱为他买一座墓碑……还不如交给我们,至少他的死能帮助两个人的生活。”

显然,老科勒多虑了——很快,克劳德掏出了不知哪儿来的笔,在随身携带的小号笔记本上记录什么。

笔声沙沙作响,单调乏味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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