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手下从远处高崖上凑了过来:“七哥,尾线留了山标,这档口好像有队人马已经快要跟上来了。”

这倒不出曾七的预料,往常见了新点子过山,这些寨子哪个不闻风而动。

但这一次吴清东过来拜码头,各大寨子都是提前收了拜贴的,与他们排帮也是另外有着一桩买卖。

也就是一些小水寨,没有资格参与,自然也就不会知情。

“山不转水转,吴管事,就此别过了,我们走!”那领头的汉子一招手,带领着排寨的兄弟们就从后山绕了过去。

眼下龙头病危,他们排帮聚集了几乎所有力量,正在洪江七十二岭全力为龙头搜集地宝,等到腾出了手,自然会收拾一番这些不长眼的寨子。

曾七望着远处山岭上隐隐冒出的光把人影,目光阴冷,然而毕竟自己这边人马有限,却是只能打道回府。

排寨(排帮总舵)。

这里地处月梅岭,岭下申水绵延,为洪江一处支流,酉阳县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排帮总舵,即坐落此处。

排帮水寨背山依水而建,面积广大,寨子内部房屋错落分布,隐隐人影攒动,但却并未如江湖上传闻一样正在内斗,嘈杂,反而有条不紊。

内院中一处屋内正当忙碌,老人汉子都有,各司其事,但屋内却是一名柔弱女子仿佛主事一般,端居中央,宛如账房先生,捉着笔墨,不断清点着这次送来的诸多地宝药材。

外面天色阴沉,屋子中的炉子却烧的正旺,火“呲呲”的烧着,殷红的火苗不断地向上“噌噌”的冒着,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小一会儿大。

“丹参、天麻、三七、瓜娄壳”、

……血娃娃?咦,这里缺了一味!

这名柔弱女子,脑力竟然无比惊人,一个昼夜间不停的清查效对,竟然无一处错漏,适才竟又清查出了账目不对劲。

屋内的众人早已钦佩叹服,不再有一丝轻视。

这时,一名叫做乌诚的汉子恭敬道:“三夫人,这株血娃娃是吴管事送到的,据说有两百年,过岭时碰见霖夫人唤人在岭前等药,已经被提前用了去!”

说罢,使出了一枚银杏大小的印子,正是那所谓霖夫人的印信。

那柔弱女子不置可否,淡淡的点了点头,提着墨笔继续校对了起来。

镜头转换,在整个排寨总舵。

内院的更深处,一处戒备森严的大宅,正在有条不紊的为了龙头而运转。

洪江七十二岭搜集而来的所有地宝药材,现在几乎都汇聚在了这个地方,一间极大的房间蒸汽蒙蒙,浓烈的药气几乎喷薄,显然是不间断的在炮制熬煮药材。

戒备森严肃穆的大宅中,一个立于正中的房屋,正闪烁着明黄的灯光,原是七八盏孤零零的续命灯在被侍者小心翼翼的添补着灯油。

这些侍者极为全神贯注,即便额头大汗,也不敢有丝毫的抖动或者大口呼吸,要知道上一个走神的,已经尸首分离十二个时辰了!

其中几盏油灯之中不断闪烁火花,仿佛即将就要熄灭,惹的侍者更加冷汗直冒,浑身哆嗦。

急忙黏着细细的铜刺,轻轻拨弄灯线,火光方才重新明亮了起来,也不复闪烁。

那侍者微微擦了擦汗,极致紧张咬烂的碎齿,也是一口反吞了到肚子里去,根本不敢张口。

但是,整个屋子依旧像有着一层死气弥漫,散发出破败腐朽的味道。

就在一排续命灯盏的不远处,那里有一帘帷幔,帷幔后面的床榻之上,一名披肩散发,看不清面容的中年之人正盘膝而坐。

他的身前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还有一座红泥火炉上面,正煎熬保温着刚刚送进来的一炉汤药。

只是此人一动不动,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眉头不时拧到一块,仿佛极端虚弱,随时都会一命呜呼一样。

然而实际上,也确实是这种情况。

事实上,他赵灵机的情况,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的,眼前即将一命呜呼的中年人,早就不是那些人口中称呼的所谓排头了,而是已经转生成功,并且夺舍的赵灵机。

不,并不能说是夺舍,因为在赵灵机投入对方躯壳的时候,就发现,这具肉身早已失去灵智,魂飞魄散了。

他现在极为纳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本想着转生后不知会在哪年觉醒,谁曾想竟然直接夺舍在了一个“死人”身上。

族中留下的典籍曾言:“修士之流,最是清贵,哪一个不是气运非凡,福慧俱足?只要没有业障,必然转生富贵人家,最不济也是个小康”。

赵灵机脸色一黑,暗恼道:“莫非是前世的业障?竟真的这么如影随形?”

不过按眼下的情况,可能世界都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彼世之业障,又何以碍之此世呢?!

赵灵机心中五味杂陈。

他却不知道,若非如此,却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直接转世夺舍在这等将死之人的身上?

而且,在他感应之下,一直盘踞在房梁上的那团阴影这几天来回徘徊,流连忘返,一天三趟几乎按时点卯,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鬼?阴差?!

要知道前世灵气断绝,是决然不会有这等“腌臜”东西的,这绝对不是原本的世界。

虽说上一世机关算尽,乃至于跟天道都有着交易,早已知晓会托生他方世界,但倒眼下似乎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那般优渥,说好的天道加持呢?

这到底是哪里呢?贼老天,坑我!

赵灵机心如乱麻,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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