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娴郡主

卫清莞还记得，回母家时，正是大年初六。按说，正月正是热闹之时，可自己正好坐着月子，足不出户，再加上木王府独特的地理位置，依丘陵而建，庭院后有窑洞，前面有庭院。她坐月子是在窑洞，冬天自然暖和，火炉生在外面的客厅里，也鲜有煤炭的气味，同时也隔绝了外面的鞭炮味道和声音。这个年，倒是最没有年味的。只是初一一大早，木王妃在丫鬟的陪同下，送进来了两个小红布包，放在茶案上，道：“给窈窈的，一个王爷和我的，一个是她姑姑的。”卫清莞正抱着窈窈喂奶，瞥了一眼那轻薄的红布包，感受到了一丝羞辱。她道：“可不少！”那木王妃知她语中讽刺，也不理她，径直由丫鬟陪着出去了。之后，再不曾和她们说过话。而如今，一年过去了。还是寒冬腊月，她又回来了，还带着以及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窈窈，心中五味杂陈。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着雪花。

国公府从地理位置上讲，属于京都内，而木王府就属于京都的郊区了。可以看出，皇帝陛下也是颇用了一番心思，将木王爷和几位王爷的府邸安置得离皇城稍微有一点距离的地方，这样，就免去了不少麻烦。轿子大约走两个时辰，看到了位于半坡的木王府。府前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飘着的飞雪和两个石狮子，气得母家两位兄长摩拳擦掌，愤慨木王府太目中无人，明明是差人捎了口信今日回府，甚至连时辰都报得很是准确。连个下人也不曾派出来迎接，这哪是世子妃的待遇。两位兄长亲自上手，将这位幺妹的日用物品送进房门。进入世子庭院，只见一女子，穿得花红柳绿、分为耀眼，在那儿指挥物品如何摆放，猜想便是那木娴郡主。二兄长刚想说两句木王府礼数不周的话来排泄一下心中怒气，只听木娴郡主先开口：“哟，这相比是二兄长和三兄长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本来我们木王府应该亲自去国公府上接我大嫂回府的，闻听夫人最是疼爱我长嫂，特派二位兄长护送。木王府也不便惊扰这份兄妹之间的情意，就派我等守在府中。等大长嫂回府。”话说得，有感谢，有谅解，有担当，倒让两个兄长不知说什么好。娴郡主又走上前，上下端详卫清莞一番，拉着她的胳臂，很是亲热地说：“大长嫂，相比在国公府是极受宠爱的，瞧这气色、这精神，养得越发风姿绰约了。想我那世子大哥，回来之后，一定围着大长嫂团团转。可巧了，今日皇上传父王、母妃进宫，是为了大哥的事。听说大哥在南国，以理服人，以情动人，未动一兵一卒，平定山匪，估计是要嘉奖呢。”她一个人，说得满庭院热闹无比。说着，转向小小的姬窈，把她从卫清莞手里接过来，脸上立刻绽出最灿烂的笑：“哟，我的小侄女，我的窈窈，想姑姑了没？”窈窈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也不答话。国公府里，窈窈每日见人众多，逗她的人也多，她也不见生。“叫，姑——姑。姑——姑。”娴郡主撮着口，教窈窈。小孩儿出了一岁，正是学说话的年龄，她的口里竟真的发出：“姑——姑。”娴郡主大喜：“哎呀，水王府的明郡主，到现在都是应‘狗——狗”的；还有，土王府的莲郡主，还是‘嘟——嘟’呢。”她如此比较，心中愈发得意。

“大兄嫂，我可不希望窈窈长大了随你。”娴郡主道。这话让卫清莞心里一阵不悦，随她怎么了，只听娴郡主接着道：“随你，太磨叽。读书磨叽，绣花磨叽，化妆磨叽。”她也不管卫清莞的脸上变化，继续道：“要随我哦。腹中有才华，办事很干练，对人讲情义。是不是？窈窈。”窈窈不吭声。卫清莞在心里道：“你腹中的馊主意倒是不少，那能叫才华吗？！对人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当我看不出来？”但她不作声。因为在旁人看来，她卫清莞也就是貌美，花瓶一个，除此，学识真不如木娴郡主。

母家兄长走后，卫清莞回到厅内，一阵冰凉，看来木王府并没有因为国公府的事先告知，而有任何提前做任何准备，她的心也跟着一阵冰凉。

而娴郡主已经开始当起了窈窈的先生，拿着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不时对卫清莞说：“我们木家的女子，一定是最有才气的。孩子从小就得教，那怕她不会说，听听也是好的。”看卫清莞不作声，就又道：“窈窈，继续念哦。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然后看了厅内让刚燃起的炭火呛得咳嗽、花容失色的大长嫂，心里甚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