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在一阵蠕动中,那条血红色的肉虫,从男人伤口处钻出,细细的倒刺触角,沾染着她和周浔的鲜血。

最后,蛊虫掉落在地,奄奄一息。

而顾盏瓷,也释然的闭上双眼。

天色大亮。

沉香榭的正院里,屏风后的大床上。

顾盏瓷红裙迤逦,青丝如瀑,紧闭双眼,趴在周浔身旁,安静的好似一幅画。

床上安睡的周浔,情绪起伏,突然变得激烈,陡然睁开眼,眼底还有一丝慌乱和惊恐。

鼻腔里嗅到的血腥味,以及他手中黏黏的触感,让他神情有些恍惚,呆愣愣低下头,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他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瓷儿!”

周浔惊慌叫道,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松快许多。

这异常的模样,以及顾盏瓷的异常。

瞬间让他想通了什么,当看到肘关节处的伤口,以及掉在地上的肉虫。

他心中,有了最坏的猜想。

男人漆黑的瞳孔骤缩,眼底的光,斑驳撕裂,他似乎听到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碎开。

周浔整个人的身体,晃了一晃。

过了良久,他才小心翼翼的,将躺在他身旁的女子,轻柔的抱在怀中。

此时此刻的顾盏瓷。

浑身的温度冰冷的刺骨。

头颅靠在周浔的胸膛上,四肢坠落在空中,僵硬的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她体内的血,似乎流干了。

周浔感觉自己怀里,抱着的几乎是一副骷髅架子,裹着一层皮,而这层皮,令他如置身于冰窖里。

啪嗒啪嗒的泪水不断滑落。

周浔从未想过,他期待已久的婚礼,竟然变成顾盏瓷的忌日。

他的眼神变得呆滞。

望着窗外的太阳渐渐高升,万丈光芒越来越璀璨耀眼,周浔傻傻的像一个无所依靠的孩子,茫然又懵懂。

“你醒一醒,好不好?”

周浔的声音轻而柔,生怕吓到怀里人。

“别睡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呀!你怎么能睡着了呢?”

仔细分辨,还能听出言语里的颤抖和慌乱。

可怀里的这具躯体,早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任何回应。

吉时已到。

徐茂在裴老夫人的催促下,来到沉香榭,查看周浔和顾盏瓷的动向,走进正院里,却发现正院的大门紧闭合。

不知怎的,徐茂莫名升起一阵畏惧。

他的脚步有些踌躇,并不太敢直接推开眼前的这扇门。

可看着时辰越发接近正午,今日可是国公爷的大喜日子,新郎官和新娘子怎么不出现?

错过吉时,可就不太妙了。

徐茂鼓起勇气,终究敲了敲门。

“国公爷,夫人,吉时已到,还请你们前去喜堂拜堂。”

徐茂将耳朵贴在门上,发现屋里并没有任何动静。

他只好大着胆子的推开门。

屋里的气氛更加静谧,却让他毛骨悚然。

因为屏风后面传来的啜泣声,徐茂立刻察觉到,国公爷在哭。

他走过屏风,就看到那骇人的一幕。

国公爷怀里抱着的女子,仿佛一具干尸,皮下的血液似乎被抽干了,皮肤干瘪的包裹着骨骼。

这不像是正常的死亡。

因为他知道,昨日的顾盏瓷还好好的。

即便昨晚死了,今早的尸体,也不可能立刻变成干尸。

看到这样的情景,徐茂的心头都涌上了无边的苦涩。

顾盏瓷太过残忍!!!

就像是在报复当初的国公爷。

因谎言开始的开端,也在谎言中,结束他们的关系。

明明答应嫁给国公爷,举办婚礼,成为国公爷的妻子。

到头来,却死在国公爷的怀里。

徐茂并没有当即离去。

他静静守候在周浔身旁。

看着周浔,由小声啜泣,最后哭的声嘶力竭,面容狰狞……

周浔不吃不喝,抱着顾盏瓷的尸体,在沉香榭里,足足待着七天七夜。

直到怀里的尸体,那层皮,已经发烂发臭了,裴老夫人再也看不下去,强制命令周浔将顾盏瓷下葬。

可周浔做出的一个举动,几乎让裴老夫人以为,他彻底疯了。

七日前的那场大婚,照常举行了。

定国公府再次举办一场冥婚,也彻底成为京城人眼里的笑话。

毕竟,定国公府门前挂满了白幡,府里却又贴满了红喜字,灵堂前挂着红绸,还点燃了红喜烛。

周浔恢复以往的平静,他不苟言笑,面容有些憔悴。

一身红衣,与挂着红绸的棺木,躺在棺椁里的顾盏瓷,正式拜堂成亲。

作为大楚朝小皇帝的楚幼帝,看到周浔如此疯魔的举动,他曾经疑心,周浔会造反的种种行为,也彻底收心放下。

这样疯疯癫癫的周浔,还有什么让他好不放心的,即便手里握着兵权,周浔大概心思早就不在朝堂上。

楚幼帝见状,表面装着悲伤,让周浔宽心养好身子,实际,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顺水推舟的,还赏赐周浔一块风水宝地,安葬顾盏瓷。

赵鹤亭得知顾盏瓷已死的消息时,他迫不及待冲出苏阁老府,却被云青釉带着人围堵,将他活活困在苏家。

“定国公府挂满了白幡,府里的仆从也一身缟素,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她真的死了,就算你去看她,她也不会活着。”

赵鹤亭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云青釉在他耳旁,好像说了许多话,他却只记得那一句,她死了。

他不敢置信。

上一次在酒楼见面,竟然就是他和小瓷的最后一面。

他当时还以为,来日方长,时间还多着,只要小瓷日子过得幸福开心,他便心满意足了。

他很后悔那时,没跟顾盏瓷再多说几句话,分别就如此突兀的迎来。

赵鹤亭双腿瘫软的坐在地上,就像小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

云青釉却只是冷眼旁观着,看着自己的夫君,为另一个女人哭泣。

她心里确实止不住的痛快。

因为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抢走赵鹤亭,她再也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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