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我不假思索回道:“凭什么啊,这不是还没考试吗?就因为他能打?”
红鼻头略微思忖:“这是一个方面。当然了,力量和体能是男性天生的优势,我们不会因此轻视您。据说,他在文科方面也相当突出……”
此言非虚。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什么劳什子的组长了,这和四九年争一个国军将领头衔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我不能表现出对计划安排漠不关心,跳槽之前就算从工位搬东西也要一点一点来,不能一下子搬空了让领导警觉……
“AZ确实是个优秀的同学,但我有信心胜过他。希望可以等到各科考核结束,按分数论英雄。”
如果不是尚未失忆,我真怀疑自己上的是航空学校,还是电影学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等拉姆和他哥哥准备好逃跑计划,我表面和许绍一争高下,月黑风高之夜拉着他消失的无影无踪。多么完美的剧情!
后来的一个多月,我每天充满力量。奇怪的是,离开牢笼明明是个好事,可越是知道要走了,居然有点舍不得。红鼻头有一点没骗我,“扑克”计划安排的课程内容极佳,都是外面花钱也学不到的。
我没有骑过马。小时候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时间久了,甚至害怕大部分动物。马术课上,我花了四五节课的时间,学会了骑马。伏在马背上,跟着它的步伐一颠一簸,大腿内侧传来来马的体温,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我喜欢看它们毛茸茸的大眼睛,富有感情又特别温柔。鬃毛很帅气,就是马舍有点臭臭的……
读了四年半军事化管理大学,我的体能比一般女生要强不少。不过和这里的同学肯定比不了了。一开始还窃喜于格斗老师对我的格外照顾,只用花拳绣腿,无需参加实战。可看到黑妞矫健的身手,说不羡慕绝对是骗人的。
我慢慢可以跟上男孩子们的训练节奏,对战也能接个一招半式,这可太有成就感了。
黑妞后来又跟许绍挑战过两次,无一例外都是惨败。不知为何,她对我的敌意非常明显,偶然相遇都会绕着走。不过我对她的佩服大于隔膜——是个勤奋且有心气儿的好姑娘。
黑客技术,毒品辨别,跟踪与反跟踪,飞机拆解……在这里接触到很多有意思的课程,虽然大部分只是浅尝辄止,重头戏还是放在历史政治和格斗上面。
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我起的晚了一点。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努力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合适的空位。“要坐这里吗?”拉姆拿起放在旁边课桌上的书问道:“后面好像都满了。”
他的眼镜片透出一种平静。不是岁月安宁的平静,而是山自崩塌、海自倒流、我自岿然不动的平静。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的心狂跳不止,坐下来好几分钟都不知道教授讲了什么。幸亏来这里的时间不算短了,早就铸就了心中横跨黄河,脸上拈诗浸书的假面。我不敢转头,只能斜眼看向拉姆。只见他面不改色,凝神静气地埋在摊开的课件里。
还是要等到晚上接头?风险太大了。我暗自衡量,眼睛不由自主看向拉姆的课件。册子后一页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纸,微微地把书页顶起来一点点,被他直勾勾地盯着。
给我的?我以手撑头,假装思考,实则观察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基地倒也十分直白,每个角落加上正中间,一共五只黑眼睛,无声无息地监视着我们。
我汗如雨下。要不要冒险一试,万一他们没有时时盯着呢?正在纠结的时候,拉姆“哗啦”一声把书阖上了。
枯坐一整节课,他都没有向我递来哪怕一个眼神。下课了,他站起身,夹着纸的课件颇有意味地躺在我俩中间。我想也没想,抬手便把自己的书推到地上。
“同学,你东西掉了。”我向下指指
“谢了。”他冲我一扬下巴,顺理成章地把我的书夹到腋下。
我死死抱住拉姆那本课件,心中充满偷梁换柱的喜悦,出门便往公寓方向跑。
“这么着急去哪啊?”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嚣起来。
是谁,他发现了吗?我缓慢转身,已经换好哭痛的面具:“肚子疼,想去厕所……”
年轻大兵放下抱着的手臂,认真看着我的脸:“病了吗?”
“不知道,早上起来好像就有点不对劲。”我蹙着眉,微微弓着身子:“找我有事吗?”这个人我见过,那天晚上拉姆叫我去体育馆,外面巡逻的新兵蛋子就是他。
快放我走啊,叔叔你不会想给我检查身体吧?我下意识死死圈住胸前的书,大有跟它同归于尽之势。
新兵蛋子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中国姑娘是不是都有肚子疼的毛病。你跟我来,值班室有剩下的药。”
万般不情愿,我还是一步一挪跟上了他。一路上后背灼热,拉姆在远远的二楼面无表情地注视我。
忍不住发抖,幸好新兵蛋子以为我疼得受不了了。“可能不是拉肚子。”我尽量把病症描述得十分蹊跷,企图消灭药品对症的可能性。
“食堂的饭不太可能出问题,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加快脚步,回头冲我笑了笑:“以前有个你们国家的姑娘,也是这样……”
他的话戛然而止。
“这么巧?那她现在在哪呢?”我自然地接过话题。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禁忌。不能和别人走的太近,不能问别人的任务是什么。
他的步子不自觉放缓下来,似乎在回忆什么。隔着那并不壮实的背脊,我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到了值班室,面前的男人显然变得生硬许多。
“喏,这是药。上面的字我不认识,你看看怎么吃。”
“我拿回去吃好了。”我想尽快逃离他的视线。
“不行,”他言简意赅。也许是我的怯懦太过明显,他又缓和气氛似的补了一句:“这是规定,服食药品必须当着我们的面。”
我接过他手里的物件,一个非常精致的绸缎化妆包。里面放着唇膏、清凉油、防蚊水,还有一板小小的药片。
铝封后印着“布洛芬”的字样,只剩下两粒。药片正上方的铝箔上被人用签字笔写着两个小小的方块字: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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