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座六角亭,大门二门三门、各处走廊与墙檐下也悬挂有灯笼,四边院墙还装置有八面铜镜,能映照墙头与宅内屋面,彼处铜镜又与这座高出一头的双层亭上的镜子相参照,将宅院顶面景象多方位照射。不过,铜镜照影受光线影响,又不能长距离应用,照出来的景象毕竟有限,只是在这处不甚宽广的别院勉强可用,在暗夜里便更见拙劣了。只不过,它们既不照妖显形也不给美人梳妆,作为一种示警装置,大可不必纤毫皆现,有个大约影像足够了。

沈述见西北向相邻两面铜镜模模糊糊,有些不同寻常的形影,确是有人闯院,而且似乎不只一人。那跳椅上观看的天隼也看出来了,沈述掠去一眼,吩咐:“鸣锣。”

那天隼跳到左边隔扇下,那里立着一个单杠,悬挂着钟锣梆子铃铛等物,那人拿起梆槌,敲了一声锣,又打了八声梆子,指示出西北方位。先前盘膝而坐的天隼也站了起来,半个身子趴在亭外观望院落那方。沈述将桌上米粒扫作一堆,快速装回竹筒,别在腰带上,吩咐两个天隼留神察看,自己抓起椅脚一顶雨笠,便走出亭去。

他从园门进到庭院里,匆匆来到三门外,敲了敲紧闭的内宅门,门内立时有人应声相询,沈述缓了一下,说道:“有人夜闯别院,小姐身边,请几位师姑费心留神。”内宅里俱是女眷,天隼只在墙外值守,在宅内守护的是从无情庵跟随善如而来的八个女尼,院门此处正有其中一人守夜。门内女尼答应了,他向周边值守的天隼严命了几句,又急急往贼徒入闯处走去。

此时才交二更,罗天弈尚未回府,内宅里那座清芷楼还亮着灯火,善如正在斋室里抄写经文,还未就寝。这事还是他弟给她编排出来的,满城闺阁女尼皆斋戒祈福,一团诚心抄经贺寿,总不能她自个一字不写,虽说起于无心,然而广泽圣主功德又宣扬佛家经义,到底是一桩美事,她倒也乐得一为。

外面锣鸣梆响,她还凝神写着经字,却向身边一个女婢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女婢问了情况回来报知,善如才搁下笔,转头又问:“公子怎地未归?”她起身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这座闺楼也是宅院里较高的建筑,倒能望得前院一片雨雾,还有点点灯光。隐隐在西北角院墙那处,有打斗声混杂在落雨声中,不清不楚地传来。那女婢并没问到少府君去向,善如心头平添了一分担忧,不知他在外是否遇险。

她在斋室里踱了个来回,两个女尼进来陪侍,她听那响声一阵阵,一时消停不了,不知来了多少贼徒,她家别院在秦淮河边繁盛处,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贼人夜闯,当真意料不到。俗话说,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显然来人有不寻常的本事,不然值守的天隼片刻便收拾下了,但不知他们闯院为了什么。若是冲着罗天弈来的,他身不在此倒免了一险,但别院里公子不在,如今只有她罗大小姐一个主人,安危着实可虑,她多少有点惊忧了。

她又站窗边望了一阵,向那女婢吩咐道:“你叫上婷婷她们几个,去把内院前廊后廊,各处房门都点上灯,外院也找仆人去点上。锦儿这会还病着?不必劳扰了他,你们嘱咐家奴们去办,务必让整个别院亮堂起来。”她想贼人见不得光,真有闯进来的,也会无所遁形。

那女婢下楼而去,善如又对一个女尼说道:“妙真,你带着几位女尼,把堆在庭檐下的泥沙都洒到墙脚边,花圃里翻出来的泥土,还有那鲤鱼池里挖上来的塘泥,也撒过去。”这两日内院庭圃在修整,这些个泥土还真不少,足可在院墙下铺上一层。那个妙真迟疑了下:“居士,我几人需守在你身边。”善如道:“贼人一时进不到这里,有妙云陪着我便可。你去吧,让婢子们点好灯也一起帮忙。”妙真只得答应而去。

善如便傍着窗一直向外观望,不知守卫是否有人去寻罗天弈,不把这波贼徒击退,恐怕他们腾不出人手,别院里只她坐镇于此,自个倒不能先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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