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当天没有病房,主任让我先到大姨家,等到第二天,她再安排,回去走着的路上我眼前发黑,说,妈我好累,妈妈说那我扶你歇一会,慢慢走,于是我坐在了医院里面的小路边,外面的纬八路很窄,但常有车,路两旁的树叶繁茂,快连在了一起,几百米的路走了要半个小时。

我能感觉到自己也许要死了,但我没有问妈妈,她的眼里全是恐惧,和憋着的泪珠。直到晚上我锁上了房间门,用妈妈那充话费送的翻盖的红色三星手机,给耿正阳发短信说,我真的很荣幸这辈子认识你这样的朋友。那是我十四年来给别人讲过最真诚的一句话。

发完后合上手机,眼泪再也憋不住,但我用力捂着嘴,不想让妈妈听到。

第二天我被安排在了省立医院保健楼的病房,隔壁是高官的专用病房,当天开始输血和血小板,两个舅舅都来了,医生让我不要有任何活动。

下午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来给我做骨穿,但怎么也抽不出来,一直做到麻醉的效果都要过了,我紧紧抓着舅舅的手,满头都是汗,但不敢哭。舅舅什么也没说,也紧抓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除爸妈外的亲情。

那一天都没怎么见过爸妈,也许他们一直在办公室听主任讲我的情况,在稳定他们自己的情绪,接受现状不敢见我。当天主任就做完了我整个三年的治疗计划,满满一整页正反面的A4纸。

很多难熬的时间和难过的事情都是这样,不论当时多么难过,当日后谈起或者想要记录时才发现原来几句话就可以讲得清楚,但又感觉没有清楚,清楚的是事情,很多感受永远也描述不出。

对于治病这件事在我们这个家里好像特别容易接受,尤其是在我的身上。原本升温的家庭条件再次被我拉入冰点,原本计划换房子的钱变成了一袋一袋化疗液体和血液血浆血小板。从省立医院保健楼到血液科再到东院的血液科,我认识了一个一个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医护们每日奔波,病人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再也没有见过,见过的大部分也越来越虚弱。我的心里越来越孤单,起初让在历城二中的还在初二的同学们给我写了一本同学录,印象最深刻的一句留言是:好像还没毕业吧?是的,还没毕业,那时我才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那么无足轻重,自己感受到的绝望别人永远无法理解。病房里的感觉非常窒息,那种小时候被输液管拴住的感觉再次变成了现实,但窒息也不能开窗,因为没有免疫力。

大概一年后,治疗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每次骨穿的结果也基本稳定,于是家里决定让我继续上学,家里找关系把我学籍转回了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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