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只有两万人吗,是否来得少了些。”张轨闻言,捋着须髯笑道:“兵贵精不贵多,这次援军虽然只有两万人,但可是上谷郡公精挑细选的三河勇士,还有五千禁军随行。无论是甲胄、马匹、兵器,都是当世最精良的。只要应用得当,可抵十万大军。”
他没有想法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饮了一碗茶汤后,继而对刘羡道:
“怀冲,你尽快把郡中事务都交代清楚,军务的话先交给张景武,立马就跟我先回长安。”
刘羡吃了一惊,问道:“士彦公,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下个月才召开军议吗?”
“是,不过你身份特殊,上谷郡公指名道姓要你先到长安一趟,和他大体方略先敲定下来。”
“我,身份特殊?”
刘羡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有些恍然,应该是孟观看在和自己是故交的份上,要提携自己一把,让自己参与拟定战略的大事,之后若有了斩获,也好为自己表功。
高兴之余,刘羡也有些顾虑:“我官职低微,又身处前线,这么贸然去长安,还是会授人话柄吧!”
“欸,你放心。”张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来,递给刘羡道:“你看看吧,这是上谷郡公给你求来的。”
刘羡掂量了两下,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份银印青绶,倒过来一看,印章上赫然写着“平西军司刘羡之印”八字。他先是一惊,随后有些不敢置信,向张轨抬首确认道:
“张公,这是……”
张轨的神态有些放松,他徐徐道:
“你这些年在关中付出的心血,众所周知,这是你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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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北地太守了。上谷郡公已经说好了,这次平叛,他是元帅,你我是副帅,到长安筹谋大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不必有什么担心。”
刘羡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这里的郡卒……”
“还归你统辖,包括李含部、索靖部、皇甫商部,也都调拨给你。”
不等刘羡说完,张轨先开口回答,他知道刘羡在思考北地郡的归属问题,这应该是刘羡最后在意的事情了。
刘羡感觉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上一次人生如此顺遂,好像还是在入仕的时候吧。由于彦辅公的厚爱,自己竟然离奇地拿到了灼然二品的乡状。当时刘羡还没有感触,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官场坎坷后,他有几分明悟了,这是司马炎在世时政治清平的象征。
但若让刘羡相信在后党统治下政治清平,实在是一种无稽之谈。刘羡只能往另一个方向去思考,大概是孟观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说服了贾谧吧。
不管怎么说,刘羡终于是又往上进了一步。他不再犹豫,对张轨道:
“那就劳烦张公等我两日了。”
接下来的两日,刘羡把郡中的事务都梳理了一遍。主要是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确保今年的夏收和秋收顺利完成。第二件事,是不能放松郡卒的训练,第三件事是要提防叛军在刘羡离开后突然发难。刘羡就让张光暂代太守,李盛、薛兴等人在郡中进行辅佐民政,张固、孙熹维持训练,张光旧部刘义去监视叛军动向。
如此吩咐一遍后,刘羡带着斛摩根等二十来名胡人作为护卫,再次与张轨踏上了长安之旅。
说起来,这已经是刘羡第四次前往长安了。之前的旅程,刘羡每一次赶到长安,都感觉这座城池变得比上一次更衰败,但都让刘羡感到这是一座巍峨雄伟的城市。可这一次刘羡到来时,刘羡只感受到了无边的破败。
堂堂大汉的西京、曹魏的五都、司马氏的龙兴之地,城外竟然没有了市集。一路走来,除去蛙叫蝉鸣之外,很少能听见别的声音。举目四望,失修的危房比比皆是,不时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却没有什么行人,就连乞丐也没有几个。即使进入了城内,终于看到了一些活着的市民,可他们脸上麻木的神情,反而加重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刘羡见状不禁心想,眼前的这幅景象,就算不是民心尽失,大概也相差不远吧。如果这一次晋室再败,不论天下的形势怎么算,至少在关中这份土地上,形势是要彻底地倒向齐万年了。
但他随即又想到了张轨来时说的话,孟观这一次带来的援军,仅仅只有两万人,只靠这两万人,真的能扭转局面吗?
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三日过后,孟观率军进入长安,刘羡随司马肜前去迎接,关中官僚在厨城门处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阅兵式,叫刘羡叹为观止。
在一片激扬的鼓声中,刘羡看到前排的五千宿卫精兵走过。他们浑身穿着漆成玄色的明光铁甲,在胳膊和下身处还披有棕黄色的犀牛皮披膊和甲裙。不同于一般士卒防箭的盆领和皮胄,他们戴黑色兜鍪,上面插着染成黄色的羽毛,长长的顿项将颈部和头部完美护住,只露出眼鼻嘴,当真是无懈可击。
不得不说,刘羡离开洛阳有些太久了,他几乎都快要忘记洛阳的宿卫兵的装备有多么奢华了。当年他在东宫时,还以为天下所有的军队都和宿卫兵一样七七八八,但等到夏阳后,他才知道,普通士卒与宿卫兵的差距有多么巨大。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一度要将这种差距忘却了,不料现在竟然又见到了!
在宿卫兵后面的将士装备稍差一些,但也都是精铁制成的铠甲,人手一杆长槊,腰间挂着短弩和上等的环首刀。这些重装甲士在大地上迈步,随着甲胄声一抖,大地都随之一震。仿佛他们蕴含着地动山摇的力量。
而在最后登场的,就是这次前来平叛的大军统帅和他的亲兵。
孟观领着他的上谷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些骑士打扮也极为夸张,尤其是坐骑。这些战马身上套有深青色铁皮穿制的马铠,马头是漆成黄色的整片铁制面帘,面帘上面插着十来支红色羽毛。马尾上也立有红色寄生扇面,防止敌人从背后突袭。在马鞍左右两侧还挂着弓袋,装着满满当当的箭矢。
这些骑士揽缰前行的时候,铁蹄踏地如雷,铁甲振空而响,面帘上的羽毛和尾巴上的寄生,两侧的弓袋一起摆动,真是仿佛天神降临,让人心生畏惧。
再联想到张轨那句“可抵寻常十万大军”,刘羡已经是另外一番感受,他心想:这确实并非寻常军队能敌。
孟观身在这些铁衣骑士之中,穿明黄色明光铠甲,头戴貔貅式展云兜鍪,外披一身纹有黄龙的深红色披风,配合着亲卫高举的黄龙旗,阳光照耀下,他神情肃然,熠熠生辉,煞是显眼。
抵达城门下后,孟观脱鞍下马,向梁王司马肜面前立定行礼,路过刘羡身边时,他转首拍了拍刘羡肩膀,笑说道:
“怀冲,别来无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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