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山道上嬉笑着前行了一段,遥遥见得前路上有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那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唱着“转调歌”,听起来确是地道的山东腔调。此处离山下已是不远,想必是早晨来大本营贩卖商品,晚上要回山下住宿。只是看他肩上的担子两头下压货,扛着的货架上也挂满了零碎,显然此行是经营惨淡。安栖本来就是借着寻访的由头下山散心,又听他歌唱的地道于是就扯了缰绳凑近去看。

“老乡,你卖的都是些什么?”安栖马到近前,问道。

“哈哈,这位女官人确是识货,小老儿这里颇有些好看的首饰都是广里时兴的款式,您不妨下马来瞧瞧。”货郎笑着放下挑子,将货架也树在地上,又从担子里取出包袱在地上铺开。

安大队长原本只是好奇,但见此人如此殷勤周道,便起了些恻隐之心,打算多少照顾一下生意。其实说来,大本营中上至新军干事下至天地会教员,最不缺年轻男女,这人若是贩卖首饰本该是销路大畅才是。下马近前,安栖才恍然大悟。这货郎卖的“首饰”竟是些草编木刻的粗笨样式,少有几样黄白仔细一看也是铜铁之属。

这是小看了新时代大名职业女性的购买能力了呀。安栖在心中吐槽到,且不说自己宫中的女官和新军中几位分管宣传、通讯的女干事,便是一般的天地会的女教员,一月的俸禄也有粮钞两公石,换做银子总在四两上下。而且不管哪个世界的工薪阶层,卖首饰往往看中保值,这位货郎的“草标”可谓是踩在了用户的阑尾上。

彬崎林作为专业的安保人员,自然是从安栖下马就一直护在左前。随时准备好一旦侍立一旁的货郎但有动作,就用腰间最新列装的密涅三眼铳送他归西,这是神器局结合最新研发(勉强复原)的火帽技术,实验生产的多管连发火器。彬崎林自信可以在一百步的距离上,三发三中。但说实话,他也没觉得眼前的半老货郎有什么可疑之处,从他走路的方向判断,此人大概是正在下山。他既然一路通过哨卡,身上携带的货品肯定也经过了多次盘查。

安栖将这些首饰大概看了一遍,虽说都是些粗笨的物件,但其中有两三件上镶嵌了些色彩鲜艳的小石块作为点缀,作为一名现代人,她对于有“设计感”的物件还是有些宽容的。所以打算解囊买下。

“这位女官人,你可是看中了这款?”站在远处的货郎用手中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指了指地上的一根镶嵌绿松石的簪子。

“勉强还行吧,”安栖笑道“不知您打算怎么卖?我这里既有粮钞也有铜钱。”是的,严格来说安栖并不属于“公职人员”的序列,所以废钱改钞的国策其实没有落在她的头上。

“您真是好眼光,小老儿这里还有一样好货,是公中流出不同此间俗物,女官人若肯收下,便从何这包袱里挑几只粗货带上也不打紧。”说着,货郎探手伸向怀中。

彬崎林眼见不妙,他一手虚抬随时准备将安栖挡在身后,另一只手按下准备举枪抽射。

只见老汉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镶嵌八宝的金钗,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猫眼、玛瑙、翡翠、甸子、星汉砂等一众叫的出名叫不出名的宝石交相辉映,一瞬间就击穿了目标用户的心理防线。安栖几乎是颤抖着双手伸向那件珠宝,哪怕是在便宜老爹的“内帑”中,此等宝物也实属罕见。更不用说自己抢出的有限几件,也几乎都已在创业初期散尽换做钱米。此刻国库丰盈,安栖打算砸下血本也要将此物到手。

“殿下小心!”彬崎林喊道。

安栖被人从身后一拽,重重的摔在地上。抬头却见彬崎林正和那货郎僵持在一起,一道鲜血顺着他的左颊流淌,想来是躲闪不及被货郎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所伤。

“殿下快快上马!”彬崎林声喊道“我稍后就到!”

安栖被眼前的电光火石怔住,虽然心知必须赶快行动,但四肢如同灌铅绝难挪动半分。

“咻咻”几声羽箭破空,接着就传来了马匹受惊的悲鸣和远走的蹄声。安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入死地。

“砰”的一声巨响,彬崎林已将枪口抵在货郎胸口按下。

但紧接着又是几声弦响,安栖二人身边顿时插满了羽箭。彬崎林赶忙抄起扁担格挡羽箭,抽冷放枪果然连中两名躲在林中的射手。还好贼人来者不多,且是从一侧树林逼近,彬崎林想到。否则若是被包围攒射,纵是温候(吕布)在世也……

然而,这时一声尖利的悲鸣从彬崎林背后传来,竟然是一支从背后射来的羽箭正中公主殿下。只见殷红如同燎原的烈火在一片灰蓝中蔓延开来,彬崎林关心则乱,一个闪神让一支羽箭洞穿了右肩。

此起彼伏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是一场肝肠寸断的大合唱。那些声音陌生而抽象几乎不为人间所有,但其中蕴含的情感,那种悲怆、无助、茫然和绝望却又那么的真实而具体,让安栖感同身受,不觉间也留下两行清泪。

“殿下!殿下流泪了!”一位女官喊道。

哭声的大合唱一瞬间就被嘈杂的声音所取代,安栖感到胸前被贴上了一件冰凉凉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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