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御兽以星宿一道闻名。
而大辰国之中,有一雄关名唤仪阳,此地星宿御兽之昌盛,更胜辰国王都。
对这有着“第二辰都”之称的仪阳,鹿竹自然与离国境内诸多星辰系御主一样,心向往之。
她曾在脑海中幻想过许多次,属于仪阳的繁华盛景。
“许是月光灯火满仪阳,香车宝辇隘通衢。”
“许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许是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舞凤翔鸾势绝妙。”
“……”
鹿竹怀揣着种种憧憬,几经辗转来到仪阳,却好似撞进了人间炼狱。
血!
满目都是猩红的血!
狼藉泥泞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满了扭曲的尸体,一双双毫无生气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试图从遍地的残臂断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无数只贪婪的怪物涌现,伸出炽热的火舌吞噬着一切,肆虐破坏带来的快感让它们发出“嗞嗞”的欢愉声。
火光映照下,鹿竹神色恍惚,怔怔地看着身侧一处屋舍残骸。
破败的废墟在烈火蹂躏下噼啪作响,火光中,昨日的场景仿佛重现。
那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奶娃,笑嘻嘻地站在此处,一边拨弄着拨浪鼓,一边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对着鹿竹讨糖吃……
一日光阴,便恍若隔世,鹿竹一时觉得有些不真切。
“冥女可让我等一番好找!”
一道浑厚的声音伴随着众多脚步踢踏声传来,将鹿竹从思绪中惊醒。
鹿竹扭头望去,只见一个欣长的身影,在诸多黑甲军士的拱卫下,缓缓踱步行来。
鹿竹见了此人,眼里顿时爬满了寒霜,唇角不禁掀起一抹讥诮。
“杀生万万,求得灾兽晋升,真是好大的气魄。”
鹿竹话音未落,上百名黑甲卫士已然结阵围来。
“自古壮志多白骨,为得霸业,这点牺牲算什么。”
“而且,你以为这仪阳是凭什么才能有远超王都的盛名。”
那道身影却是脸色如常,似是对鹿竹所言并不在意,又好似对眼前之景早就习以为常。
“还请冥女随我回去,假以时日,定能知晓冥子的良苦用心。”
那身影犹自劝说道。
“望冥女莫要生出多余的怜悯与慈悲,辜负了这天生的血袍资质。”
鹿竹只是默然,她身着一袭血袍,飘扬的衣角在风中不断舞动,整个人仿佛一株在血腥与杀戮中绽放的妖艳蔷薇,孤傲却又萧瑟。
“嗷吼”
腥风之中有咆哮声起,又见一银袍将领,身骑恶虎踏尸而来。
白色恶虎獠牙约莫丈余长短,如绸缎般的皮毛上,有黑烟在翻涌缭绕,时不时化作一张张惊惧痛哭的人脸。
此乃幽冥系御兽——伥虎!
伥虎瞪着凶戾的眸子,行进时,那一张张黑烟幻作的人脸如种子般掉落在地,而后烟气升腾间,便长出一只只鬼气森森的伥奴,跟随在伥虎左右。
“嘶”
伥虎的痛呼声忽地响起,只见伥虎踩到地面一滩血水后,便像碰到烧红的烙铁一样,嗖地将爪子给缩了回来。
“嗯?”
虎背上的银袍将领惊疑之下,不由调整坐姿,看向了那滩貌似不起眼的污血。
从尸堆里渗出的暗红色污血尚未干涸,由于地势原因,正缓缓向着某处洼地淌去,流动间,仿佛一条细小的血河,闪烁着妖异的纹路。
“嗯?不对,这纹路!”
银袍将领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慌,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忙看向周围,果然发现在尸堆的掩护下,有着无数缕血水,一齐朝着某个方向悄悄汇聚。
银袍将领连忙朝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在那立着,血袍映衬下,皮肤显得格外白皙,一头如瀑般长发却遮掩不住那双锐利如剑的眼眸,好似壁画中的女武仙,英气逼人。
“快拦住她!”
银袍将领面色大惊,忙疾声提醒,宛如惊雷声作响。
仿佛被这喊声给惊着了,地上交织的血水一改之前的隐蔽蛰伏,如无数小蛇般,在飞速游动,眨眼间便勾勒出一朵偌大的花卉图案。
这花卉图案带着血的妖异猩红,又透着一股来自幽冥的寒意。
“不好,是彼岸花蛛!全军听令,结阵变二……”
那道欣长身影此刻见了此景,终于不复淡定,撕开了先前的平和,匆忙向军队发令。
仔细看去,他的眼里除了焦急,更多的是恐惧,仿佛大难临头。
他掌心乌光涌动,似要做些什么,但……
彼岸花绽!
于是天地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种无形的波纹以鹿竹为中心,四向荡出。
波纹掠过,那欣长身影便如画中被抹去的污渍,消失不见。同时大片黑甲军卫在在这种无形的力量下消失,仿佛东曦升起时退散的沉沉暮色。
只余业火缠身的银袍将领,在火与硝烟中,与血色彼岸花中立着的少女,怔怔对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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