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闲愣了一下:“大兄,这样当然好,只是大嫂乐意吗?弟现在什么都没有。”
“呵呵,这事儿还是你嫂提出来的,说让某看看有没有忠厚可靠的兄弟,可以托付自己的女弟终身。”
辛圉轻轻拍了拍三闲的肩膀:“咱们一伍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为兄觉得你是个忠信之人。若你愿意,等这个值完了,我跟屯长说,给你告假去某家看看,要是你最终同意的话,就让屯长帮忙上报,分屋授田,开始过日子吧。”
他叹了一声:“虽然九原这里冬日苦寒,好在有石炭取暖,有咱们自种的粮食,大伙抱团挡住匈奴,远离中原战乱,应该比当初的日子还会更好。”
三闲不住的点头:“大兄看得起弟,那就按大兄的安排。大兄说得对,弟虽然现在还是降卒身份,可也喜欢上这里的生活安定。其实要说咱们跟着周将军败了也是败得应当,就拿兵练来说,咱们让秦锐军操练以来,才知道之前反秦时在战阵之上,咱们那二十万大军根本算不得什么,要不是秦军想要将我等诱入函谷关尽数俘获,恐还在到雒阳前就被击溃了。唉,反秦反的,真是毫无来由。”
辛圉嘿嘿一笑:“都是太冲动了,居然被人一蛊惑就昏了头。好在没有死在战场上,现在这样也算……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失马?”
“塞翁失马。”
“对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辛圉拍了拍脑袋:“被俘获,被迁到这极北之处,居然还就有这样适宜耕种之地,还躲开了山东的战乱,也算是好事。谁说皇帝残暴?至少现在二世皇帝陛下真是仁慈,要不即使我等投降也难说不被坑杀。”
他拍了拍三闲的肩:“若你能看上某妻女弟,就在此与为兄一样安家好好种地过日子吧。”
三闲鸡啄米一样的使劲点了点头:“听说山东现在那些诸侯又在打来打去的,就算当初将军文带着咱们能灭了秦,最后也是继续征战不休,不定哪天就战死了。现在只要一起抗住匈奴袭扰,这日子……”
话未说完,面向东的哨卒大喊了一声:“戒备!东面有大股骑军。”
信号架下的三个人立即挺直腰杆,两步冲了过去一看,果然,远远的山峰之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点跃动着滚滚而来。
辛圉是这个墩台两个伍长之一,他大约估摸了一下:“是骑军,不下万卒,只是还看不清衣甲旗号。先把火把燃起,随时点狼烟。”
三闲立即拿出一个小竹筒,拔下塞子,一股极淡的青烟慢慢飘了出来。他略微倾斜竹筒拍了拍,然后使劲一吹,竹筒内阴燃的麻卷亮起一团红光。他抓起一团麻絮凑到竹筒口,又吹了几口,红光大亮,手中麻絮呼的燃了起来。
另一守卒立即把手中的火把伸过去,三闲随即用燃着的麻絮点燃了火把。
这时代取火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即钻木取火与阳燧取火,至于用火镰击打火石取火的方式是从魏晋时期才开始有的。
钻木取火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用手快速搓动木棍在木板上钻孔取火,这样太累而且慢。最佳的钻木取火方式是用树枝做一个小弓,把弓绳绕两圈在木棍上,用木块压住木棍上端然后快速拉动小弓,转速即可大增,一分多钟火就引燃了,即火弓取火。
阳燧就是一个用铜铸造的凹面镜,阳燧取火就是在阳光的聚焦点放上引火物点燃。阳燧取火显然要受到天气的影响,阴天就无法取火了。
取火不易,保存火种就很重要,常在影视剧或武侠之类的小说中提到的火折子就是保存火种的方式之一。一般就是在竹筒中放入易于阴燃的材料,比如烤焦后卷起来的麻布。平时盖着竹筒盖,火处于阴燃状态,要使用时打开竹筒,把引火麻絮之类的物品凑过去一吹就点燃了。纸张发明后阴燃材料也有改用草纸的,再高级一点还有用沾满硫磺草纸的,甚至加上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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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卒们死死盯着漫山遍野快速靠过来的骑军,心情极为紧张。按说大股的匈奴人从这个方向上打过来的可能性并不大,这个墩台位于后套平原的东部边界,没有匈奴人大批入侵的通道,如果匈奴是从云中郡那边过来,还有九原城挡在东面。至于套内游牧族,那些人不会这么大数量的明目张胆来袭。
“可能还是去高阙塞的大军来吓唬我等。”三闲嘀咕着宽慰自己,他所在这个墩台已经被东来西去的秦锐边军折腾过几次。
“大伙不可懈怠。”辛圉敲了三闲一个爆栗,“别忘了上面传下来的军令,只要来军进入五百步内又非大秦旗号,就要立即举火,可不敢觉得是边军就懈怠。”
这万骑大军约摸行进到距离墩台六百步左右时,其前锋忽然隐隐的形成几个楔形阵的模样,接着马速骤然提升,竟然是冲阵的状态。
“掣盾,伏身,点烽烟,发信号。”辛圉高声发令。
六百步合800多米,虽然看不清人的面目,但在西北澄明的天气下,衣甲旗号已经大约可分辨。在辛圉看来,前端冲锋阵型的骑军明显不是穿着他们见惯了的秦锐军甲,旗帜还颇类匈奴人常用的形式。最为关键的是,要是秦军,完全没必然摆出冲阵的队形加速而来。
两支火把同时捅到柴堆上,随着狼烟窜起,两个守卒拉动信号架绳索发出了几个简单的信号:东面万骑来侵!
这个墩台位于河水的西岸,来犯骑军最多冲到东岸,之间的水面宽度至少有七、八十步,也就是百米左右,所以按说骑军摆出冲阵队形并没什么大用,马匹在水面上又没法冲锋。这个墩台既然位于两水汇合之处也不适合架设的浮桥,所以不管东来骑军多么气势汹汹,他们实际上是根本过不来的。
可墩台上的守卒却不敢大意,人马是过不来,但八十步的距离,密集的箭阵是能够抛射过来的!
果然,骑军前锋形成的几个楔形阵很快就变成了一阵向前,两阵两侧押后的形状,最先冲到岸边的骑军在行进中举弩发射,然后沿着岸向两侧横卷,而墩台上的守卒只见黄蜂一般密麻麻的箭矢凌空而至。
这种局面对于墩台上的守卒而言虽是第一次遇到,但上台轮戍前后已经早就演练过多次,因此墩台上的四面木盾收缩到两个发信号的守卒之前,严严实实的把六个人都护在了当中。
疾风骤雨,这就是双手握盾的守卒们之感受。箭矢敲打在木盾上发出密集的声音,虽然这些周文军的降卒都在反秦时上过战场,但如此可怕的箭雨却是头一次遇到。这也难怪,东来骑军前锋的三个楔形阵,每阵至少五百骑,一千五百支箭全都冲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墩台而来,连狼烟都被穿过的飞箭击得四散。
三闲持盾的双手一抖,不留神把一只脚露出了盾外,随即被两支箭击中,不由得惨叫了一声。但随即他就“咦”了一声,因他感觉脚面虽然被击得生疼,可并不是被利箭穿过的刺痛感。
低头一看,他又叫了起来:“伍长,这些箭都没有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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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你觉得朕的卫尉骑如何啊?”胡亥立在车头御者的身边,满意的看着由近及远的数道冲天而起的狼烟,侧头问旁边一辆轻车上的伍颓。
“卫尉虽为陛下的身边锐骑,可如此战力并不弱于百战秦锐,实在出乎臣之预料。”伍颓可不是在拍马逢迎,而是说得实心实意。
他在九原已经待了这么久,无论是当初守边的秦啸军还是后来换防而来的秦锐军都见过。那两支强悍军团杀气腾腾的令人敬畏自不必说,可这支拱卫皇帝并未在山东参战过的卫尉军也给他如此铁血的感受,确实出乎意料。尤其他早就听说这支卫尉基本上都是宫中内侍组成,应该从未上过战场啊。可就从九原陪同皇帝到此这一路上,他分明感到这些人是见过血的。
“嘿,卫尉在咸阳每日的兵练强度之大,恐怕秦啸和秦锐都是无法比拟的。”胡亥拍着车厢,“你不要以为他们跟在我身边就没有经过战阵,这些内侍卒在随我南巡巴蜀的时候遭遇过叛乱,所以也是上过战阵的。”
他一指河水:“此刻墩台守卒大约会认为前面甚宽的水面可以挡住卫尉骑的进击,可我要是把五千山地曲调上去,这眼前的河水根本就无法阻碍卫尉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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