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那个童瑶也是蹇季让人散播出去的?”肥礼猜测道。

“恐怕正是如此。”肥仁表示赞同。

“可是,蹇季一向不喜欢千里家,为什么要帮他们?”肥礼疑惑道。

“稳定朝局。”肥仁说道。

“稳得了一时,稳不了一世。我们跟千里家迟早要有一战,我们两家开战,梁渠一样保不住君位。蹇季应该不会看不到这层。”肥礼分析道。

“恐怕这个老狐狸背后另有阴谋。”肥仁说道。

“那怎么办?要对付他吗?”肥礼问。

“蹇季这个老狐狸,德高望重,动他得不偿失。先找人看着蹇家,看看他们是否还有进一步的动作。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千里家。只要弄倒千里家,我肥家便一家独大,到时候,多老的狐狸,也拿我们没办法!”肥仁说道。

“万一蹇季在背后使坏?”肥礼担心道。

“现在看来,蹇季仅仅只是想拖延时间,并不想亲自下场。如果蹇季想要亲自下场,会做得更隐晦,而不是早早暴露自己。他将自己暴露出来,应该就是想要告诉我们,他蹇季只会制造一些舆论,不会下手帮任何一方。”肥仁分析道。

“那我们要怎么办?”肥礼问。

“他想让我们慢,我们就得快。加快节奏,弄倒千里家就行了。到时候,蹇季想要下场也没机会了。不与千里家联合,就算蹇季再德高望重,也奈何不了我们。”肥仁说道。

“好,我亲自去火场查看。”肥礼说道。

有嬴孝公元年六月初七。

傍晚。

有嬴国大夫蹇季府邸。

“父亲,风都放出去了。现在全城都知道区犁和子离的聊天内容了。”蹇丁说道。

“很好。”蹇季回答。

“父亲,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蹇丁问。

“过日子。”蹇季回答。

“过日子?”蹇丁有些不明白。

“对,过日子。像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肥仁此时应该已经猜到舆论是我们造出来的了。那么他就一定会监视我们。这时候,我们什么都不做,肥仁的戒心就会慢慢减少。肥仁戒心减少,就有放缓争斗的可能。争斗放缓,国君便安全了一分。捱上十天半个月,事情就由不了他肥仁了。”蹇季说道。

“孩儿怕生出意外。”蹇丁说道。

“真有意外,也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不过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意外。肥仁也好,千里驹也好,毕竟年轻。年轻人,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重,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他们不知道,世界很大。丁儿,你要记住,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要忘记,世界很大。”蹇季说道。

“孩儿知道了。”蹇丁回答。

有嬴孝公元年六月初七。

傍晚。

有嬴国大夫千里驹府邸。

“父亲,不知是谁,教了小孩童瑶,说什么‘月将升,日将没。棒打千里后,无人可脱逃。’刚才又有消息传来,说区犁今天见了子离,逼迫子离说了很多要忠于梁渠的话。”千里彪向千里驹汇报。

“区犁?”千里驹有些疑惑,他一时也没想不出区犁为何要这么做。

“看来肥家早已经不得人心了。旁观者都在帮我们。”千里彪说道。

“帮我们?想什么美事!”千里驹说道。

“他们难道不是在帮我们吗?一方面制造舆论,阻止肥仁攻打我们。一方面又去搅扰肥仁手下的人心。这不是对我们大大有利吗?”千里彪一脸疑问。

“他们帮的是梁渠。别忘了,我们才是梁渠最终的敌人。”千里驹说道。

“我们?”千里彪很疑惑。

“国君的敌人永远都不是臣子,而是他自己的兄弟子侄。有资格继承国君位置的,才是国君必须要除去的对象。”千里驹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公子闵?”千里彪问。

“不错,肥仁只能拿走梁渠手中的权。而且,梁渠只要不跟着肥仁对着干,肥仁就不会杀他。但公子闵活着一天,梁渠就不可能安枕。国君家族内部的斗争,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斗争。”千里驹回答。

“那我们?”千里彪问道。

“梁渠永远不可能信任我们。梁渠可能跟肥仁讲和,但梁渠绝不会和我们讲和,因为我们跟公子闵有姻亲。梁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公子闵,毕竟那是梁渠的兄弟,国君也是要顾忌舆论的。但梁渠决不能容忍一个有靠山和背景的公子闵。我们千里家族就是公子闵的靠山和背景。所以,梁渠绝不会允许我们做大,他会竭尽所能地打压我们。”千里驹说道。

“可是,孩儿看那梁渠,对我们似乎并没有恶意,在朝堂之上,梁渠反倒有拉拢我们的意思。”千里彪说道。

“那是因为他还小,还没尝到权力的滋味,也还没弄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权力斗争的法则。但梁渠总有一天会发现的。我们与梁渠的矛盾,不可调和。这也是肥仁那么跋扈的原因之一,因为肥仁知道,能够在朝堂上给肥仁使绊子的,只有我们,但我们和梁渠注定无法合作。”千里驹说道。

“父亲,那我们现在干掉了公子殁,让肥仁没了退路,肥仁会不会跟梁渠讲和啊?到时候,岂不是他们两家对付我们一家?”千里彪突然担心起来。

“两只饿狼盯着同一块肉的时候,是必须要死一个的。哪怕那块肉足以喂饱两只饿狼,也必须死一个。两个贪恋权力的人,注定无法讲和,哪怕权力足够他们两个分,他们也无法讲和。”千里驹说道。

“但愿如此。”千里彪内心突然不安起来。

“说什么但愿如此,我们有选择吗?只要公子闵不是国君,我们就必然是国君的敌人。这一点,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所以,我们只能这么做。”千里驹话里带着责备的意思。

“孩儿知错了。”千里彪说道,但他的内心依然是忐忑与慌乱的。

千里驹自然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他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太过苛刻了。

千里彪其实算不上笨人,只是不幸,他置身于聪明人的圈子里罢了。

这又能算什么错呢?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千里彪语气缓和了下来。

“孩儿愚钝,还请父亲详细说明。”千里彪内心当然有自己的判断,只是他觉得这个时候,听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现在是唯一的好机会。肥仁刚刚杀了梁渠的老仆人,那是梁渠唯一的依靠。新鲜的仇恨就摆在梁渠的面前。当下,是梁渠和肥仁最不可能和解的时候。”千里驹说道。

“孩儿明白了。”千里彪回答。

“我们确实将肥仁逼到了墙角,肥仁定然会全力对付我们,但我千里家未必就怕了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跟肥家摊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现在,是梁渠最可能给肥仁下绊子的时候。梁渠虽然没什么权力、也没什么势力,但他毕竟是国君。舆论的优势,依然在梁渠手里。”千里驹继续说道。

“孩儿明白。”千里彪的语气,明显坚定了一些。

“不过,虽然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却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候。这个道理你懂吗?”千里驹问。

“孩儿懂得,这段时间,我会加倍小心的。”千里彪回答。

“那就好。”千里驹内心稍微安生了一些。

“父亲,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千里彪问。

“你觉得呢?”千里驹反问了回来。他突然觉得,以往对儿子的教育是不对的,自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并不利于儿子的成长,而是要引导儿子去思考。

“孩儿觉得,肥家此时,最好的选择是趁我们不注意,带人攻打我们千里府邸。但如今我们已经有准备了,他们便没了胜算。所以,次一等的选择,便是埋伏人在上朝的路上,截击我们。”千里彪回答。

“很好,能想到这一层,咱们千里家就有希望。”千里驹对儿子的判断很满意。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千里彪问。

“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上朝了,但朝堂不能没有我们的人。你马上派人去通知你二叔,让他火速进城,以后上朝的事,让他去。”千里驹说道。

“孩儿这就去办。”千里彪说完,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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