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扭头对舅舅道:“刘竹华,你把那个小点的猪头,放到凉棚里那个装包谷芯子的圆红柳筐里,包谷芯子先倒在鸡窝边!
凉棚里灶台后,立着一根手腕粗的柳条棍子。今上午,你和梦迪两个,抬了这个猪头,去十二连,送到尚春碧家里去。
尚春碧在四川时,和咱们家虽然不熟,可是自从她前些年经我的介绍自来到十二连,嫁给那个湖北人后,见了我,亲热得不得了!她家有缝纫机,这几年,大人娃娃的衣服裤子,特别是娃娃们每年春节的新衣服,都是我裁剪好,拿到她家缝好的。我们有点好东西,不能亏待了人家——”
“姐,十二连,我没去过呀!”舅舅打断道。
“十二连,好找得很!到了咱们连的大公路上,对直往前走两公里,看到一个连队,就是十连!穿过十连,你继续对直往前再走三公里,就到十二连了!再说——”妈妈的脸一沉,“你这么大个人,鼻子底下就是嘴!到了十连,不晓得问一下人呀?!”
于是,萧梦迪小跑着到学校办公室,还不到上课时间。她不敢看老师的眼睛,诚惶诚恐地,按照妈妈教的,向楼老师请一天假。没想到,楼老师淡淡地答应了,并没进一步问她到底家里有啥事?
她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安。拉下的课,明天问刘文格吧。
一想到,又能看到谭妹崽,她心里又高兴起来。
萧梦迪和舅舅两个,一前一后,抬着装着一个沉甸甸大猪头的红柳圆筐子,慢慢出了家,穿过库房的农机棚,拐上去十连的大公路。
舅舅一手把着柳条棍子,一手扶着筐子。尽管,舅舅把红柳筐往他自己那头粗一些的棍子上挂着,筐子离梦迪肩头这边好远,可是,才走出半公里,梦迪的小脸就红喷喷、汗津津的。
她不时换着两个肩头,可两个肩头很快都觉得磨得疼了,走起来有点东倒西歪。
于是,舅舅就放下筐子,每走十步,就歇两分钟,喘口气再走。
别看已是九月中旬,可秋老虎还很厉害,半上午日头亮晃晃地在蓝天上发着刺眼的光芒。公路上的浮土几乎没及脚面,寂静的公路上晃动着一长一短的两个身影。
在沙枣林相夹的公路上,约莫走了一公里,前面隆起一座斜坡很长的高高的土桥,桥两侧是浓密得一团团绿雾似的柳荫,桥下是一条四五米宽的清清水渠。
梦迪和舅舅好容易爬上桥头,把筐子、木棍一扔,冲到渠边,捧起一捧捧清凉的渠水,美美的喝了个够,又掬起一捧捧清凉的水,把脸洗了个痛快。
“喝了水,洗了脸,刚才一路上的累哈马斯没了!小舅舅,这个就是昨晚上我妈说她挖渠挖得皮耷嘴歪、挖得哭的十连的大支渠了吧?!”梦迪扬起水淋淋的小脸,兴奋笑道。
“可能是吧!嗬,一个妹崽家家的偷听大人的话!你妈和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舅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疼爱地拍拍她红扑扑的小脸蛋。
“呵,小舅舅,哪里需要我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地听!哪个喊我妈不管说啥子,都不晓得小声点!都武声大气!”她理直气壮笑道。
梦迪说着,叉着小腰,站在高高的土桥上,扭头,左看右看。
向左边,能看见库房院心那棵高高耸立的老胡杨,半黄半绿的树冠大伞般浮在半空里。
向右边,大概和到十一连差不多远的一片沙枣树荫中几排泥土色平房若隐若现,一根高杆上飘着鲜红的国旗,在秋风中飞扬。
“小舅舅,看!那面红旗的地方就是十连的三中,刘文格的二哥就在那里读初二!我四年级也得去三中读书了,我们连的子校只到三年级。”她指着远处的红旗,开心道。
“那你以后上学就辛苦啰,这么远!”
“小舅舅,我不怕苦,我最喜欢读书!上学可有意思了!”她汗津津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
梦迪和舅舅,好容易,几步一挪,终于看到沙枣林边十连的一排排与十一连差不多的灰白色泥屋,好些泥屋顶上的烟囱里已飘出了袅袅炊烟。人家已经在,做午饭了。
又穿过几棵老胡杨,路过一间比别的房子都气派高大的平房门前时,萧梦迪知道,那一定是十连的俱乐部了。
舅舅问了一个在井台边挑水的三十出头男同志,去十二连的路咋走?男同志热心地指点他们拐上去十二连的公路。
他俩过了十连,才走出不到半公里,公路两边的沙枣林就没了,竟然是和去十三连的那片大沙包一样,公路两边净是一座座大大小小连绵起伏的沙包!
而且,一眼望过去,这片大沙包,比去十三连的那片沙包地,绵延得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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